辦公室內，王利利語氣嚴肅，
    “為什麼在食堂打架？”
    “不算打架吧……就是個小衝突。”劉墨墨避重就輕。
    “小衝突？”王利利斜了一眼劉墨墨，“是這樣嗎？”
    “是我打的架。”江崇驍無所謂地說道。
    李櫟突然開口：“跟他們沒關係，這件事因我而起。”
    劉墨墨苦澀地看向李櫟，又突然堅定的看向王利利：
    “老師，是那個人先動的手，我們總不能任人欺負吧。”
    “都是同學，不能謙讓一下嗎？插個隊的事鬧這麼大。”王利利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老師，直接說處分吧。我承擔。”
    “那怎麼行？要罰也不能罰你，明明你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你們倒痛快，知道給我添多少麻煩嗎？”
    王利利拿起手中的書在桌沿上拍了幾下，嗓音大得如同猛獸。
    “老師，我們以後一定注意。”江崇驍語氣討好。
    “一人一個警告處分，每周寫檢討。”王利利抓起辦公桌上的東西一扔，紙張飄飄然地甩在地上。
    辦公室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走廊裏的聲音倒是輕鬆起來。
    “說好了一起承擔，你們怎麼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我是班長，有責任。”江崇驍手突然摟著李櫟的肩。
    李櫟剛要伸手，又收了回去。
    算了……這次就算了。
    回到班級的劉墨墨正寫著檢討，李櫟托著下巴，眼神遊離，眉頭緊鎖。
    “處分不會影響我們吧。”
    “不會吧，過幾個月就撤銷了。”
    “聽說這些處分都是嚇唬人的，真畢業了學校不會為難你。”
    “但願如此吧，要是真的記入個人檔案就太糟了。”
    李櫟也拿出一張紙，他突然瞟到劉墨墨手背上紅了一片。
    “你手怎麼了？”
    “沒什麼。”劉墨墨摸了一下發紅的地方，笑著說：“就是昨天湯濺到手上燙了一下。”
    李櫟輕歎一聲，
    隔著校服那人都被燙的大叫，直接在皮膚上不敢想象有多難受。
    “真是的，把你也連累了。”
    “沒事，我們是好朋友啊。”劉墨墨大氣地說著，絲毫不在意。“倒是你，昨天還幫我擋一下，沒事吧？”
    “沒事。”
    “不信，讓我看看你手。”
    李櫟默默的撈起自己的袖子，
    劉墨墨捂嘴輕輕一笑，“嘿嘿，”
    “原來我們都一樣。”
    物理課上老師眼神銳利地盯著手中的名單。
    “李櫟，作業為什麼沒寫？”
    李櫟站起來低著頭，一言不發。
    “站後麵去。”
    “江崇驍，你為什麼沒寫？”
    “作業太多，沒寫完。”江崇驍站起身漫不經心地說著。
    物理老師剛要說什麼又憋了回去，最後隻說一句：“站著吧你。”
    “怎麼還搞區別對待。”劉墨墨小聲說著，回過頭看了幾眼站在後麵的李櫟。
    “老師，我也想站後麵。”江崇驍突然提高音量。
    物理老師看了眼江崇驍，眉頭皺得更緊：“江崇驍，你——”
    “老師，讓他站後麵吧。”
    “我都看不到黑板了。”後麵的同學紛紛說著。
    “那你坐下，下不為例。”
    江崇驍坐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後麵。
    李櫟正在後麵微微抖著腿，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這就是好學生和普通學生的待遇差距？
    下課後，李櫟慢吞吞地走回座位，課本隨意地砸向桌子，發出“啪”的一聲響。
    江崇驍走過來看著他正趴在桌子上，下巴枕在自己手臂。
    “站得腿酸？”
    “廢話。”李櫟沒好氣地說，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江崇驍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奶糖放在李櫟的桌上。
    李櫟眼前的視線瞬間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坐起身。
    “幹嘛？”
    “請你吃。”
    李櫟嘴上撇了撇，卻還是剝開糖紙，乳白的奶糖黏在包裝上。他低頭咬住，甜膩的味道瞬間在舌尖化開。
    “甜吧。”
    “甜。”
    李櫟站在醫院門口，輕舒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這糟糕的一周。
    李櫟取完眼鏡，感到視線清晰了不少。他轉了一圈，又走到窗邊。
    陰沉的風吹得外麵樹葉沙沙作響，遠眺外麵的樓宇和馬路沒有一絲光彩，隻有零星的黑色車輛駛過。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層灰蒙蒙下。
    李櫟慢慢地走到醫院門口，卻在出口處遲疑了一下，轉身在等候區的座位上坐了下來。他看著匆匆忙忙的人群，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像是為了打發時間。
    手指快速撥動，屏幕中的人物也跟著左右動了起來。
    座位旁傳來了一個人的抽泣聲，蓋住了角色接金幣的聲音。李櫟轉了下頭，手指停了下來，目光看向那位女士。
    她捂著自己的臉，身體顫動著。
    手機彈出：
    「是否消耗（鑽石）複活」
    李櫟靜靜看著她，從口袋裏摸索著什麼。
    女士捂著臉不知哭了多久，當她抬頭，看到座椅的扶手處放著一疊整齊的紙巾，而身旁早已空無一人。
    走出大門，冷風迎麵吹來，李櫟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他的目光掠過急診室內，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一下——他似乎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透過玻璃又朝裏麵看了幾眼：
    那身影像極了某個同學，個子高高的，膝蓋上還帶著一抹紅。
    是他嗎？
    李櫟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那麼巧。
    他轉過頭繼續邁著自己步子走了。
    急診室內的人也看向了門口——
    那個人好像李櫟？
    他轉過目光，
    應該是看錯了，李櫟又不戴眼鏡。
    公交車上，李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微微把車窗開了點縫隙，李櫟的發絲輕輕飄揚，有時拍在他臉上，他也懶得撥開。
    他趴在前麵的欄杆上，枕在手臂上的頭側向窗外。樹影、花壇、車輛如影子般閃過。像是無數的碎片。
    他閉上眼睛，像趴在教室課桌上那樣感受微風。疲憊感漸漸湧上，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朦朧中還在聽著車站報站的聲音，避免自己坐過頭。
    到了樓下，李櫟在門口停了幾秒，轉而改變了方向進了一家理發店，店很小，座椅隻有兩個。
    理發師是一位阿姨，看見李櫟進來的一瞬間，眼尾細密的皺紋便笑成了春水裏的漣漪。“來了？”
    話音未落，那抹笑意已順著嘴角的梨渦漫到顴骨。她將天花板上的燈打開，剛剛還略顯昏暗的小店立馬亮堂了起來。
    李櫟洗完頭坐到理發椅上，王姨輕輕地梳著他的濕發。
    “想怎麼剪？”
    “和上次一樣，剪短點就行。”
    “好。”
    剪刀在發上冊冊作響，伴隨著外麵樹葉的風聲，王阿姨忽然抿著嘴笑起來，眼尾的褶皺裏盛著三十年光陰釀的溫柔。
    “你要是留長，絕對是個小帥哥。”
    李櫟的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又輕輕歎了一聲。“學校不讓太長。”
    剪完的發型幹脆利落，帶著清爽的少年學生氣。
    回到家的李櫟洗了個澡，穿上睡衣，像往常一般打開手機，打開了論壇，發現一條新回複：
    ID藤壺：「這簡直就是我。每天朝五晚九的，學習不如別人優秀，特長也比不過人家，在班裏一直都是小透明。我要是哪天突然消失了，班裏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李櫟第一次在帖子中感到共鳴，直擊靈魂深處的文字伴隨著一陣耳鳴聲出現。
    這不就是自己？
    這不就是自己從小到大的樣子。
    李櫟想起了自己一直用的四角定律：成績，長相，特長，人格魅力。
    這是他自己的一套評判體係：
    大多數人雖然也算普通，但總有一項突出。如果有兩項以上那已經算優秀了。而自己竟一樣也不沾邊。
    成績一般，相貌平平，沒什麼特長，人格魅力更是沒有。
    也從沒被人追過。
    他越想越焦慮：怎麼會有人這麼普通？！什麼都沒有，簡直比普通人還普通。
    李櫟幹脆翻開書看，可急促地翻頁聲也掩蓋不了他的思緒萬千。
    他合上書輕輕錘了一下。索性拿起手機，但又沒什麼可玩的，他隨意地在互聯網上打上帖雪論壇這幾個字進入搜索——
    AI智能總結：
    帖雪論壇原本的名字是“鐵血論壇”，但是名字帶有敏感字，需要整改。
    當時創始人絞盡腦汁，怎麼也想不出第二個符合論壇特色的名字。在某一天看到冰箱裏保存的雪人，突然靈光乍現，換了個讀音相近的雪字——因為這個論壇的成立時間正好是在冬季。並且因為它是以發帖的形式交流，就把“鐵”換成了“帖”。
    中國特色了屬於是，一點敏感詞都不讓出現。李櫟心裏嘀咕著。
    傍晚時分，黑色的中性筆在作業本上沙沙作響。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隻有書桌上的台燈投下一片白熾的光。
    房間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櫟，今天新買的水果，吃點吧。”李櫟的母親一臉溫和地將蘋果放在李櫟的書桌旁邊。
    “好。”
    李櫟的房間不大不小，主要以白色調為主，布置得很溫馨。床上整齊地鋪著淺藍色的床單，床頭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棕色小熊玩偶，像是陪伴他長大的老朋友。
    書桌不遠處有一個小書架，裏麵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從課本到科普讀物，再到幾本漫畫，擺放得井井有條。牆上貼著幾張簡約的海報，窗簾微微拉開，露出一小片夜空。
    李櫟在桌子上一隻手托著下巴看題，另一隻手拿著盤子上被切好的蘋果吃了起來。咀嚼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這陰沉的一周隨著蘋果清甜的味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