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見蔡加允抱著不省人事的林岸踏進玄關，心頭就猛地一沉，暗道不妙。他默不作聲地跟在少爺身後進了主臥，在蔡加允動作堪稱輕柔地將林岸安置在床上後，快步上前，仔細地替林岸掖好被角，才小心翼翼地跟著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蔡加允退出了房間。
    蔡加允腳步又急又重地衝下樓，他猛地回頭，眼神陰鷙得嚇人，朝著管家厲聲吼道：“給我看死了他！以後醫生每天過來，你必須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盯著！聽見沒有？！”
    “是……是，少爺。”管家連忙躬身應下，看著蔡加允臉色黑得像能滴出墨來，他試探著開口道：“少爺，您喝點水休息一下吧？我去給您倒杯水……”
    蔡加允卻像沒聽見，陰沉著臉，帶著一身戾氣徑直朝大門外走去。管家哪裏還敢多言，心知他情緒瀕臨爆發點，立刻小跑著去安排司機趕緊跟上。
    林岸是被胸口那股沉重的窒息感悶醒的。睜開眼，屋內隻有床頭那盞鵝黃色小台燈散發著昏暖的光，像一隻困倦的眼睛。偌大的房間裏，這點光反而襯得周遭更壓抑。
    他看著眼前熟悉的環境，心中滿是無力，胸口像被塞滿了浸水的海綿，酸澀腫脹得發疼。眼眶裏不自覺就蓄滿了淚，他抬手捂住了眼睛，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管家輕輕敲門，將餐食端了進來，察覺到林岸低低的啜泣聲，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動作輕緩地將餐盤放在床邊的小圓桌上，擺放好餐具，聲音柔和：“林先生，您好些沒？起來用點東西吧？多少吃些……”
    林岸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悲傷和絕望中，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管家看著他蜷縮的身影，又是一聲悠長的歎息，準備默默退出去。走到門邊，他似乎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隻是對著那扇門，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著空氣，帶著幾分無奈的勸慰，更像是一句無力的辯解：“林先生……少爺他隻是……病了，才會這樣……他心裏是舍不得您，隻是想讓您陪著他……可這法子，終究是讓你難過了……”
    話音落下，管家才拉開門走了出去。門輕輕合上，發出輕微的“哢噠”一聲。
    蔡加允的情況同樣糟糕透頂。
    司機將他送回了現居的公寓，堆積如山的工作和焦頭爛額的家事早已壓得他喘不過氣，但是他卻沒辦法鬆開係在林岸身上的線。
    他重重地仰靠進沙發裏，湧動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壓製下來，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他猛地揮手，魔怔般將茶幾上的杯盞、文件統統掃落在地，又覺得不夠，一腳用力踹開了茶幾。看著眼前一片狼藉，才終於仿佛耗盡最後一絲力氣，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癱坐在地上。
    意識有些昏沉，他忽然想起林岸的那支MV，林岸在雨中仰著頭閉著眼，他曾經嘲諷地評價像是一隻缺氧的魚，而好笑的是，現在自己才更像是岸上擱淺的魚，而林岸則是他苦苦尋覓卻得不到的氧氣。
    天色在無聲無息中徹底轉暗，沒有開燈的室內沉入一片濃稠的墨色。蔡加允維持著那個癱坐的姿勢，仿佛已經在地板上生了根，時間在他凝固的身影旁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
    門被人打開，感應燈的光束從外擠進來，又很快隨著關門聲被推了出去。
    陳知謹視若無睹地越過癱坐在客廳正中的蔡加允，徑直走到餐廳裏，從冰箱拿了一瓶水擰開仰頭喝了起來。他轉過身，臉隱沒在昏暗的光線裏看不清神情，但聲音卻透露著愉悅：“舅舅，喝點水嗎？”
    “滾。”蔡加允嘴唇動了動，此刻已經無力去應付他。
    陳知謹卻仿佛沒有聽見，他慢悠悠地踱步過來，在蔡加允麵前緩緩蹲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有些危險。
    昏暗中，陳知謹伸出手，撥動作極其輕柔地撥了撥蔡加允因方才動怒而散亂的發絲，他微微傾身，凝著蔡加允黑得發亮的眼睛，低語道：“不要結婚……舅舅。你想要的東西……我幫你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