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或許他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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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不歸朝著無人的窗外開口。
“我知道你在那,一個月了,你究竟想要怎麼樣。”窗外還是無人應答。
“每晚盯著我睡覺,不給我一個解釋嗎?”不歸依舊對著虛空開口。
哨兵蘇醒後,其實並沒有走遠。白天消失無影無蹤,但是入夜以後,他就回來守在不歸的屋頂上,沉默地淋雨,當人群開始熙熙攘攘,他又消失了。一開始,不歸很是戒備,後來也就習慣了。他就真的一動不動蹲坐在屋頂,仿佛鎮壓屋子的裝飾。但是,他擾人的目光讓不歸很傷腦經,眼神仿佛能穿過屋頂灼傷自己。每晚如此,他們兩個從不打照麵,也從不交談。如果不是他今天救了垃圾場的孩子們,不歸也不會主動和他開口說話。
“不出現,以後別來了。”不歸下逐客令。
一個濕淋淋的人影突然閃現在不歸麵前。
不歸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解釋,或者一個開始談話的話口,自己其實也不太擅長聊天。但是等了半天,麵前這個木頭人一句話沒說,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空氣裏全是沉默。難不成他是個啞巴?
“咳。”不歸清了一下嗓子,“你,今天殺了六個人。”
沉默。
“額。。。。。。為什麼跟著我,給我個解釋?”
沉默。
“你是個啞巴嗎?”
沉默。
看來真是個啞巴,不歸隻好猜測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無處可去,所以跟著我。”
點頭。
“憑你的本事,完全可以離開這裏,去其他星球,那樣會更好。如果你不想去哨所,你就去偏遠一點的星球,在那裏人口稀疏,與普通人共存不成問題。跟著我不是明智之舉。”不歸給了他一個建議。不是每個哨兵都能克製住自己,與大量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像他這樣等級高又嗜殺的。想必他白天都躲在了隔絕人群的地方,等到人群活動消散才回到這裏。但盡管如此,他也很不好受吧,僅僅呼吸聲幾萬個堆疊起來也夠他頭大的了。
搖頭。
“你是不是沒有地圖。我可以幫你搞一份。你有想去的星球嗎。”
沉默。
“不認識其他星球?我明天給你弄一份星際大全,依我看荒野星和紅土星就不錯。”
沉默。
沉默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想走?”
點頭。
“就這樣跟著我?”
點頭。
“不行。”不歸難辦起來,嚴詞拒絕。
沉默。
“你這種行為屬於變-態範疇,懂嗎?變-態、尾-隨、跟-蹤-狂,懂嗎?”
搖頭。
不歸扶額,完蛋,攤上麻煩了。
“你不走,我就給你捅出去,讓人把你抓走,快走!”
沉默。
兩人又恢複大眼瞪小眼。
不歸很不想理他,索性轉頭回臥室,管他呢,破罐破摔,他愛怎樣就怎樣,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
夜晚。不歸在屋子裏,哨兵在屋脊上。不歸在垃圾場深處,哨兵在垃圾山頂。不歸走在路上,哨兵尾隨身後。兩人仿佛錯位時空,沒有交集。
這樣互相平行的日子在一個清晨被打破。羅克斯回來了,狀態很不好,帶回了一個狀態更不好的小女孩。7、8歲的樣子,精神極不穩定,很有攻擊性。
羅克斯鼻青臉腫,背著一個像小獸一樣的女孩。女孩已經失去意識,但是牙齒狠狠咬住羅克斯的肩膀,血肉模糊不堪入目,在羅克斯的左臂還纏繞著一條蛇,看起來劇毒,毒牙深深紮在手臂裏,整條手臂已經完全青-紫-腫-脹。
羅克斯走了整整一夜,路履蹣跚終於在倒下前把人帶回了不歸家。
“羅克斯!”不歸急忙卸下小女孩,但是完全掰扯不下來,反倒是羅克斯的肉都要扯下來了。情急之下,不歸隻能劃破自己的手指塞進女孩的嘴裏。小女孩不再咬著羅克斯,而是轉向**不歸的手指,極高等級的向導素混著血液迅速在女孩口中炸開。女孩很快安穩下來,精神體也收了回去。
為了不泄露信息素,隻能用這種原始的方法安撫哨兵。不歸拿過專門的隔離紗布馬上纏住傷口,遏製更多信息溢-出。
不歸趕緊攙扶著羅克斯進入了修複倉。修複倉最近的使用頻率屬實過高。
等羅克斯緩過來,兩個人同時開口。
“家裏還好嗎?”
“你在外麵還好嗎?”
兩人抿嘴一笑。
“家裏很好,梅姨一如往常彪悍,上次我和卡洛大戰人販子,大獲全勝,英勇負傷。我沒啥事,就是卡洛進修複倉睡了個天昏地暗。”不歸很久沒見羅克斯,存了心想寬慰他一二。
“我在黑市也聽說了,不過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
不歸眼眶微紅,“你,臉怎麼了。”羅克斯的臉上橫著一道很大的疤,生生破壞了他英俊的麵龐。
羅克斯,“沒事,我自己劃的,這個是男子漢的勳章。”
不歸,“梅姨去找你那天,是不是因為這個疤不敢見她。”
羅克斯有點哽住,“嗯。不想她擔心。”
不歸有些責怪他,“這樣就可以不見家人,不給家人傳信息嗎?為什麼要劃傷自己,成為男子漢就要傷害自己嗎。”
羅克斯一時間說不出話。
“說話!”一個這樣,兩個也這樣,不歸忍受不住別人的沉默了。
“是為了保護自己。”
羅克斯心裏酸澀。黑市太複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一頭紅發,健康的身體甚至臉龐,都成為了色-情和淫-蕩。一開始自己在酒館當著酒保,但是總有客人想侵-犯自己。第一次有淫-亂的手伸向自己,羅克斯都嚇壞了,事情已經超過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他暴跳起來,狠揍了那個糙漢一頓。老板沒有怪他,說這是常有的事情,隻要別把人打死就好了。但是羅克斯不想忍受這些肮-髒的目光,自己對力量的渴求達到了頂峰。於是他入了幫派,但是愚蠢的自己被賣了,自己和一群同樣年少無知的少男少女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每天由著不同的客人來挑選,有的來挑選打手,有的來挑選奴隸,有的目光淫邪。就在這個髒亂黑暗的地方,羅克斯拆下食指上的戒托,掰成鋒利的金屬片,給了自己一道橫跨整個臉龐的極大傷口。這道疤痕阻隔了不懷好意的目光。直到柯曼的出現,他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屬於霍爾的戒指,把自己帶到了他的地地盤。柯曼在黑市產業眾多,他問自己,想要從事什麼營生。“怎樣能最快擁有力量、金錢、權利”。如果說之前羅克斯對這些的渴望隻是一個幹淨少年站在垃圾場上的豪言壯誌,那現在就是一個位卑者的狼子野心。柯曼給了他地下黑拳這條路,這條路注定荊棘險峻,注定痛苦異常。
“保護自己?就像我臉上的灰一樣嗎?他們都欺負你嗎?”不歸突然很傷心,他沒有想到羅克斯會有這樣的遭遇。
“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打拳,沒人能欺負我。你看我現在多壯實。”羅克斯說著,繃緊肌肉,確實比之前壯-碩很多,充滿力量。
不歸,“你還痛嗎?”
羅克斯,“有點。”
修複艙雖然能修複肢體機能,但是其中的痛苦是免不了的,尤其是毒素,加速毒素的代謝速度,隻會讓軀體更加痛苦。
不歸摁下麻醉的摁鍵,“你睡一會,睡醒了就不那麼痛了。”
“好。你看看那個女孩,她是個哨兵,精神體是蛇,我不太了解覺醒者的事,隻能帶她回來找你了。她是……”
不歸打斷他的話,“放心交給我吧,具體情況後麵再說,你先休息。”
“好,小寧我們一會見,早安午安晚安。”克羅斯想逗不歸笑,不想讓他這麼生氣。
“嗯,晚安。”
不歸把昏過去的小女孩抱到床上。
這時,不歸背後有一股力量,有人握著自己的雙肩轉了過去,是啞巴哨兵。他一臉焦急掃視不歸全身,雙手也不歸身上-摸-索。
“你沒事吧。”是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不是啞巴?!”不歸覺得這個人太過冒犯,又覺得他故意騙自己,於是錘了他一拳頭。
哨兵當場就愣住了,不歸尋思自己應該沒有這麼大力氣吧。
“我沒事,你看看那個女孩,同為哨兵,你應該更了解一點吧。”
前啞巴哨兵執意要看不歸的傷口,不歸無奈地伸出食指,一點點傷口,再晚點都可以痊愈了。啞巴就盯著紗布使勁看,不歸都舉累了。
不歸,“呆子,我讓你看看這個小女娃。”
現呆子哨兵走上前看了看,扒開女孩的眼皮,又翻看她的四肢,摁了摁太陽穴。血管飽-脹-僵硬。
“腦子被人注射了激化劑。”呆子冷漠開口,對上不歸迷惑的眼神,繼續開口解釋,“激化劑通過刺激精神體,加強精神體的屬性。她覺醒太早,注射劑量太大質量太差。”很多人為了追求精神體開發程度最大,在剛覺醒的孩子身上注射這種藥劑。尤其是帶有毒性或者罕見功能性的精神體。
“你知道該怎麼辦嗎?”不歸開口。
“她廢了。”呆子下了判決令。
不歸,“就算是我也不行嗎?你感受過我的信息素和精神疏導,連處在暴動狀態的你都可以安撫,我不信我不可以。”
呆子沉默了片刻,“可以,但是你一旦使用精神疏導就會暴露。一旦暴露,你會被這個世界生吞活剝!”
不歸舉起受傷的手指示意他,無法使用異能,還可以使用一些原始方法,自己的血和肉在效率上也許不高,但是對這個c級的小女孩管夠了。
“不行!我沒在開玩笑!也不要開這種口子,她會成-癮。”哨兵很生氣,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怎樣一個吃人的世界。哨兵馬上壓下不歸舉起的手。
通過精神鏈接進行疏導是對雙方的保護,精神連接這種東西互相獨立,複雜縹緲,不容易形成深度關係。但是血-肉關係,不僅效率低下代價極大,而且能量交換單一吸收太快,久了以後就會產生類似食欲的基本欲-望,使人變得貪婪。
“我要救她。”不歸堅定地說。
“為什麼?”呆子哨兵不解開口。他不懂,不歸當初為什麼要救自己,現在又為什麼要救這個哨兵女孩。哨兵的命運就是如此,為了追求極致力量而生,也因殺戮橫死。
不歸,“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那我問你,你為什麼逃出來?”
哨兵回答不上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隻知道自己不想再忍受,每分每秒被監視、被測量、被體無完膚檢測數據。再大的痛苦已經無法刺激自己,代替痛苦的是失控,是揮散不去的血色。殺戮的**,自己一邊深深渴望一邊極致厭惡。血熱時自己仿佛主宰整個世界,血涼後又被整個世界拋棄。
不歸,“因為冷漠。這個世界對你,對我,對普通人太冷漠。一道名為覺醒的鴻溝隔開整個人類,他們求生不能,我們求死不能。”話語堅定深邃。
不歸繼續,“我總會想起在海裏瀕死的感覺,刻骨寒冷。我不想失溫而死,我救的不是其他人,是當年在海裏的自己。”
哨兵深受震撼。回過神來,還是繼續理智開口,“你救不過來。”
不歸,“我知道。”
不歸,“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很多地方,去經曆很多,去感受很多,去找一條路。”
哨兵,“你會受傷,甚至失去自由。”
不歸看著羅克斯臉上的傷疤,看著女孩殘破的身體,看著永遠濕淋淋的哨兵,“我勇敢,我不怕傷害,我願意抗爭。”
不歸經常看著落日,經常在雨夜發呆。希望落日可歸山海,希望暴雨轉身擁抱時間的玫瑰。
哨兵在那一刻,心猛烈跳動,所有感官都剝離,覆蓋在眼前的血色一一褪去,退回到本該存在的地方。心髒。隻要心在跳動,就有血的潮汐。
“波德萊爾,我叫波德萊爾。”哨兵突然開口,他之前無所謂自己是誰,無所謂誰來叫出這個名字,但是,此刻他想讓寧不歸知道自己,從名字開始,開啟兩個人交錯的命運。
麵對哨兵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他有些不知怎麼接下去,隻能幹巴巴說到。
“你好,波德萊爾,我是寧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