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光與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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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京陸家,百年望族。然而傳承至這一代,卻險些麵臨香火無繼的窘境。現任家主是獨苗,夫人體弱多病,難以生育,這讓一心維係家族血脈的老家主終日愁眉不展。
直到那個孩子的出現。
那是一個霧氣朦朧的清晨,陸家偏門的石階上,無聲無息地暈倒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孩。他衣衫襤褸,小臉上沾著塵土,唯獨手腕上係著的一顆瑩潤珠子格外醒目——上麵清晰地刻著“陸景桁”三個小字。
也姓陸。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家主夫人第一眼見到這孩子,重病沉屙的身心竟像是照進一束光,瞬間鮮活起來,緊緊將他摟在懷裏,泣聲道這是上天賜給她的孩子。家主見夫人如此,又見這孩子雖來曆不明,但眉眼精致,與自己同姓,心下也覺有緣,當即拍板,收養。
這便是陸景桁闖入陸家世界的開始。
他聰慧得不似尋常孩童,行事沉穩,記憶卻始於陸家偏門口。他不記得前塵,甚至不清楚自己確切的年歲,隻在混沌的意識深處,模糊知曉自己原是千萬年前天地間的一縷陽光所化。這奇異的來曆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與他一同悄然成長的,還有一項特殊的能力——他能小範圍地操控陽光。從移動庭院裏的光斑,到讓滿室鋪陳金色暖陽,他默默熟悉著這份天賦,守口如瓶。
陸家上下漸漸接受了這位聰慧過人的養子作為繼承人。他被施以嚴格的精英教育,童年壓縮成繁重課業間隙的零星碎片。外人隻見陸家少爺年少老成,氣質清冷,卻不知他心底藏著怎樣一個光怪陸離的秘密。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他八歲那年。
一次隨老家主前往山頂畫展的途中,座駕意外拋錨。等待救援的間隙,陸景桁信步走入路旁的柏樹林,卻在草叢深處,發現了另一個被世界遺落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隻有三四歲大,亞麻色的軟發沾著露水,蜷縮在草叢裏睡得正沉,瘦小的身子可憐兮兮,手中卻緊緊攥著一株鮮嫩欲滴的小樹苗,透著不合常理的生機。
一股莫名的牽引力,讓陸景桁將他抱了起來。這一抱,就再也沒放下。
孩子醒來後,懵懂得像張白紙,連話都說不利索,問什麼都搖頭,隻模糊知道自己五歲。陸景桁看著這小傻子般的孩子,覺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邪,才把這個麻煩撿回家。
可這“小傻子”卻精得很,誰好誰壞分得門兒清。他黏陸景桁黏得緊,像條小尾巴,在他麵前乖順得像隻小綿羊,指東絕不往西。
很快,陸景桁就發現了這孩子的異常。那株形影不離的小樹苗,竟能在他手心憑空消失又出現。
“小樹苗在這裏呀。”孩子眨巴著深棕色的大眼睛,甜笑著,一株嫩綠樹苗自掌心浮現。
陸景桁看著這神奇的一幕,心中震驚,麵上卻不露分毫。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莫非,這孩子同他一樣?
一種找到同類的隱秘共鳴,讓他下定決心守護這個秘密。他花費大量時間,耐心引導“小傻子”控製並隱藏這非凡的能力。他漸漸明白,這孩子原是遠古一截扶桑神木的化身,能小範圍驅使草木。那株小樹苗,在他的勒令下,最終幻化成一片小巧的樹葉吊墜,被孩子貼身佩戴,藏於衣領之下。
既然要長久留在人間,便需入世。陸景桁決定送他去上學,並給他取名為“木木”,隨自己姓陸。
然而,戶口成了難題。陸老爺子對此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決。陸家可以出於仁慈撫養這個來曆不明的孩子,但陸家的戶口本,絕不容許外人玷汙血脈的純粹。最終,陸木木的戶口落在了長京福利機構的集體戶口上。
但這並未影響陸木木成為陸家實際上的二少爺。病弱的夫人將他視若珍寶,用以慰藉無法生育的遺憾。嚴肅的家主對陸景桁要求嚴苛,對陸木木卻寬容許多。而陸景桁自己,更是將所有的原則與底線都在這個撿來的弟弟麵前碾得粉碎。
冷麵寡言的陸家大少,唯獨對陸木木毫無辦法。要星星不給月亮,寵得他性子愈發驕縱恣意。在外人眼中,陸木木是個被慣壞的小魔王;可在陸景桁眼裏,自家木木明明乖得沒邊,永遠是他身邊那隻**、需要精心嗬護的小綿羊。
他憂心陸木木瘦小的身量,變著法子哄他喝牛奶,引溫暖的陽光細細包裹他,像照料一株真正的珍稀苗木,既盼他多汲取能量,又恐過烈的日光傷了他分毫。
多年相依,光與木早已纏繞共生,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份深植於血脈與靈魂深處的羈絆,遠比一紙戶口,更能定義何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