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司整宿都沒睡，不然夢裏隻怕都是九天。
    九天想看看大家驚喜的模樣，提前踩著滑板去了公司。
    之前空闊冷清的辦公區多了不少裝飾，想來是紀榕生置辦的，還添了一個零食架。
    唐皊鹿和湯淺一起從消防門穿出來的時候，險些崴了腳：“早……我去！”
    九天搬著一盆綠植路過：“早啊。”
    “這是怎麼回事？”唐皊鹿環顧四周：“這是哪兒？”
    九天回答：“阿陟申請了新的辦公地址。”
    “啊啊啊啊！”湯淺開心得直蹦躂：“我要給謝哥做牛做馬一輩子！”
    陟司從電梯出來，麵無表情聽完了這一整句話。
    唐皊鹿小跑上前：“謝哥，這兒是你選的嗎？”
    “嗯。”謝陟看著她，想起了紀榕生的懇求：“一會兒見個故人。”
    唐皊鹿眨眨眼：“啊？”
    洛琴昌也到了這邊，擰了把手臂：“我嘞個去~不是做夢啊。”
    席非毅緊隨其後，低聲道：“臥槽。”
    窗明幾淨的辦公區，還有酒水吧台。
    九天在吧台裏鼓搗嶄新的咖啡機。
    明檀是E組最後一個到的，他來時九天已經做了好幾杯拉花拿鐵。
    這事瞞得滴水不漏，辦得深得人心。
    陟司有單獨的辦公室，與他從前在事務所的極為相似，隻是多了張古樸的茶桌。
    九天挨個撫過茶具：“這一套可是真古董。”
    換個普通人家約莫就是傳家寶級別了。
    隻是對於壽命漫長的妖族來說，也隻有陟司這般年歲的才能被成為古董吧。
    紀榕生來時還帶了兩瓶好酒，慶賀喬遷之喜。
    比起從前紀榕生多了兩撇小胡子，不過湯淺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榕叔！”
    “小湯！”紀榕生和她擁抱了一下。
    洛琴昌和他碰拳：“我就說是誰這麼大手筆呢。”
    紀榕生是少數和他保持聯絡、時不時互讚的前同事了。
    “謝哥回來這麼大的事都不發個朋友圈。”紀榕生捶了下洛琴昌的肩膀：“不夠意思啊。”
    “給忙忘了。”洛琴昌和他勾肩搭背：“你現在可是發達了，紀大導演。”
    “不大不大，一個窮搞藝術的。”紀榕生開始蒼蠅搓手：“這不是也有指望你們的地方呢。”
    除了酒，他今天還帶來了《鹿王傳》的劇本。
    唐皊鹿後知後覺：“我來當鹿王？可是鹿王不該是公鹿嗎？”
    “誰說非要長角的才能當鹿王！”紀榕生義正言辭：“就是要破除這種根深蒂固的迂腐思想，母鹿怎麼就不能當鹿王了？”
    “……”唐皊鹿捏著劇本，一雙無辜的小鹿眼無措地眨巴著。
    湯淺一目十行：“白鹿有人身，你打算人和鹿交替的部分分開拍嗎？”
    “我專門培養了一批演員，他們會配合的。”紀榕生看向唐皊鹿：“小鹿，叔實在沒辦法了，人間的白鹿再有靈性也不敵你，當時拿到本兒的時候我就決定找你了，隻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這個口。”
    “我……”唐皊鹿低著頭小聲道：“我真的可以嗎？”
    鹿王，聽上去就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湯淺合上劇本，拍了拍唐皊鹿的肩膀：“當然，說起來你還是貨真價實的鹿王血脈啊。”
    提到身世，唐皊鹿更加緊張了，她求助地望向陟司。
    陟司肅然道：“你自己決定。”
    紀榕生補充：“費用好說！”
    湯淺拽過洛琴昌嘀咕幾句。
    “榕叔，有錢大家一起掙嘛，不如給我們也安排幾個龍套。”湯淺笑著說：“接濟接濟一下窮困潦倒的我們嘛。”
    剛發的獎金還沒捂熱，窮困潦倒這個說法顯然是胡謅。
    紀榕生連連點頭答應。
    唐皊鹿抓住湯淺的袖子，輕輕拉扯。
    “不會讓你一個人拋頭露麵的。”湯淺回握她的手。
    “我們陪你。”洛琴昌摸了摸唐皊鹿的發頂：“台前幕後，共同進退。”
    唐皊鹿感動得潸然淚下。
    明檀主要是聽到了錢，靈機一動：“見者有份。”
    席非毅撓了撓頭：“我的原身不符合大眾審美吧。”
    洛琴昌有獨特的安慰方式：“形象凶惡的反派雜魚也是需要的。”
    紀榕生拍著胸脯保證：“大家肯出演，都是給我麵子，我一定不負眾望把《鹿王傳》拍好！”
    九天用古董茶具煮好茶，請陟司品嚐，聞言笑問他：“你要不要湊個熱鬧？”
    感覺挺好玩的。
    陟司吹拂杯口熱氣，神情複雜地看他一眼。
    湯淺笑得差點嗆進咖啡：“謝哥現身我們還怎麼演？大家全跪得服服帖帖來個萬妖朝拜麼。”
    洛琴昌客觀道：“萬妖朝拜那得是麒麟或白澤。”
    陟司本身並不強悍，隻有在某個特定的時機和場合，如天魔種事件，由他降下天道的審判與懲戒。
    “我是不敢奢望請任總了。”紀榕生搖頭擺手：“他可是大忙人。”
    電梯門開，任寧瑞適時走了出來：“再忙也得過來祝賀一下你們的喬遷之喜。”
    他說著拿出一遝嶄新的工作證：“恭喜了。”
    E組全員升職加薪，工作證上的星星也變多了，意味著他們的任務等級危險指數也會增加。
    做慣了雜活的洛琴昌感慨萬千：“輕鬆快活的打雜生涯結束了。”
    其實任寧瑞原本打算把他們直接提升到總部，補B組的空缺，但陟司以E組組長的名義單方麵拒絕了。
    九天拿著自己那張工作證扇風，提醒道：“我要開學了。”
    任寧瑞挑眉：“隨時歡迎。”
    九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歡快的氛圍還沒暈開，任寧瑞臨走之前潑下一盆冷水：“這周的義工之行別忘了。”
    “……”
    淩恒帶了套卷子，一路寫到了養老院，字跡堪比鬼畫符。
    照顧老人需要耐心與貼心，洛琴昌便自告奮勇領著倆刺頭做些修修補補的活兒。
    兩個女孩兒推著老人出去曬太陽，陪他們聊天。
    九天和陟司在宿舍裏清掃。
    因為門窗都開著通風，有個神情恍惚的老人家走了進來，嚅囁著一個名字。
    護工忙過來把他請走，並解釋道：“大爺老年癡呆了，老伴走了好些年，被子女送來之後就一直念著她。”
    九天搓洗抹布，突發奇想：“我要是變成老爺爺神誌不清了，說不定也會整天阿陟阿陟地喊吧。”
    陟司在給落地窗清灰，聞言頭也不抬道：“年紀大、念著人，就是老年癡呆麼。”
    他在那個空蕩蕩的神殿念了不知多少年、多少次。
    思念與呼吸相融，隻要活著、清醒著，就是在痛苦地煎熬。
    “可惜我是看不到你白發蒼蒼的樣子了。”九天擦著桌椅板凳調侃道：“到時候咱倆出門，就像爺孫。”
    陟司說：“待你修為登頂，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便可青春永駐，再加上吉量賦予的千年壽，想當我爺爺是不可能了。”
    九天好氣又好笑，扔了抹布過去：“攜手白頭是人間的浪漫，你真是不懂。”
    陟司反手接住抹布，拿去洗幹淨還給他：“人的一生短暫，才顯得時間彌足珍貴，被視若珍寶。”
    九天捏著抹布，與他平靜對視。
    陟司用指腹抹去他臉頰上沾到的一點灰塵：“漫長的生命導致了光陰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是最無情的折磨，於我而言，與你相處的時間，轉瞬即逝。”
    九天問：“你想追求永恒？”
    “曾經想過。”陟司笑了下：“現在不會了，幹活吧。”
    他避而不談的部分，恰恰是九天最憂心的。
    “哥！”淩恒扒在門邊嚎道：“隔壁房那個奶奶非要我給她當孫女婿，你快點來救我啊！”
    ……
    淩恒下周就開學了，自然做不了那位老人家的孫女婿。
    從前開學都是父母給打點行囊，如今他們都在魔族，長兄如父，九天特地請了一天假，把他送去了高中。
    在校門口，淩恒不能自抑地哭鼻子。
    “好好念書，少玩手機。”九天給他整了下領口：“去吧，放假了我來接你。”
    “嗯。”淩恒拖著行李箱步入了校園。
    淩恒走之前買了不少肉幹囤在家裏，明檀回來看到，輕輕哼了聲。
    阿旼翅膀有傷，大部分時間都在窩裏休養，淩恒拆了舊衣服，自己找教程，手工縫製了一個暖和的墊子，還在桌上搭了個精致的布藝帳篷罩著它，每天投喂。
    所以淩恒開學，阿旼很是不舍，九天一回來它就撲騰起來，吱吱叫著。
    九天道：“至少還要三個多月。”
    阿旼瞬間蔫吧了。
    “等你能飛了，可以過去看望他。”九天允諾道：“我幫你寫申請。”
    阿旼勉強打起精神，點點頭。
    “我後天就上學去了，不能帶著你。”九天把房門上的符咒撤去：“明檀不在時，你可以去客廳透透氣。”
    阿旼應了聲。
    九天將淩恒的床鋪收拾起來，看著一下空了的下鋪，忽的歎了聲氣：“確實冷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