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醒於囚籠的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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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日起,你便叫九天。」
————
人界景象繁榮,九天站在摩肩接踵的十字街頭,迎著一簇擠過大廈縫隙的晨光,微微仰麵。
他喜歡這個地方,包容萬物,熱鬧繁華。
……
其實不久之前,他還在不知道人間的存在。
他的一切感知都被封閉,在暗無天日的混沌之境裏,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與世隔絕。
隻是模糊地聽到過一句宛如低喃的——對不起。
而後天光傾泄,刺入眼簾。
他被七手八腳帶離混沌境,才真正意義上擁有了神誌。
金碧輝煌的殿堂裏,圍滿了神兵神將。
那些看似位高權重的天神,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他茫然地等待著宣判。
卻等到了五行神之一的金神徐步而來。
“啊呀呀,這可真是……”金神在他麵前俯身一拜:“一別天地遠,未曾想還能見到尊駕。”
他迷茫不知,過後隨金神而去。
換上神使的衣裳,鏡中纖細的少年沉靜陌生。
“自今日起,你便叫九天。”金神用折扇在他眼前輕點,“暫且作為我的神使吧。”
九天欠身作揖:“金神大人。”
占了莫大便宜的金神悠哉搖扇,笑而不語。
九天不問過往,順從地在神殿做些無足輕重的活。
時日一長,共事的神使道出了天界近百年來最大的醜聞——曆神殿現任時曆天神愛慕日母羲和,以權謀私,將她軟禁了一百二十餘年。
“羲和啊。”九天歪頭:“她都十個孩子的媽了還有人念念不忘呢。”
“……”
同事驚訝:“你不是什麼都不記得嗎?”
“金神大人準我翻閱閣中藏卷。”九天笑了下,而後道:“羲和隨古帝之一的帝俊殉身天道,如今歸位,的確是天界大事。”
帝俊與羲和皆為上古天神,且位分不低,他們的名諱被九天念起,居然是以長者口吻。
“我覺得你也不簡單。”同事戳了戳九天的皮膚:“你這身軀是草木餘燼與天河底壤和成,卻抵得過混沌侵蝕,可見一斑。”
“或許吧。”九天笑歎。
失憶的人,或迷茫困頓,或痛苦追思,可他沒有那樣的情緒,甚至是理所當然地接受安排。
在金神宮當差的神使自然不會計較九天的身份,他換回了剛才的話題:“羲和女神歸位,得大辦一場,天帝可是請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神來觀禮,我們金神殿的都借出去不少人手幫忙呢。”
他們忙進忙出,九天看在眼裏,“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可不敢支使你做什麼。”同事擺擺手:“把你累著了,金神大人得拿我的頭去點燈。”
九天笑了笑,倒也不至於那麼慘烈。
“我在你們心中原是如此凶殘模樣。”金神在他們身後聽了一會兒,適時地發表意見。
小神使嚇得一蹦三尺高:“大人!”
九天站起身行禮:“您回來了。”
金神頷首:“你們很閑嗎?”
小神使逃得飛快:“我這就去忙!”
九天則是平靜地回複:“是的,我很閑。”
金神莞爾:“那便隨我去個地方吧。”
……
金神為金天氏(少昊)麾下刑神,司秋。
是現存古神之一,卻要淪落到親自送請帖,這讓九天不禁好奇,是哪位神尊能有這麼大的臉麵。
他們到了一個分界不明的地方,日月雷霆、星河暴雨,穹頂如時空錯亂,撕裂出不同的天象氣候,混作一團。
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與張牙舞爪的守門凶獸。
視線盡頭,那座遙不可及的巍峨山脈,被陰霾籠罩。
金神的視線從眼前怒目瞪圓的守門獸移到手中的請帖上,麻木道:“這次要是還不行,我就真沒轍了。”
他將請帖打作一團金光,浮印在山脈上空,隻撐了片刻,便煙消雲散。
山脈轟然回應,電光交織,婉若遊龍向他們長嘯攻來。
金神振臂揮扇:“退!”
兩道神力撞出滿天流光。
金神“嘖”了聲,他無奈地掏出備用請帖,遞給九天:“你送進去,想來他就是把山炸平了也不會傷你分毫。”
九天接過請帖,邁出一步,若有所思地回頭問:“金神大人,我該怎麼稱呼裏麵那位?”
“直呼其名,陟司。”
……
九天冒著五雷轟頂的風險飛往遠天的山脈。
意外的是那些看門的凶獸都避開了他,乖乖讓出道路。
神殿屹立山巔,九天捏著請帖,在門口的石階上看到了一個衣袂翩飛的人影。
隔著百丈,他們竟對上了視線。
支離破碎的蒼穹竟在刹那歸一,晴空萬裏。
九天乘風而下,本想規規矩矩落在台階下方,好躬身拜禮,誰想那人在最後關頭走至他的落腳點,張開雙臂將他抱了個滿懷。
這待客之道,頗為熱情。
九天正這麼想著,眉心被兩片溫熱的唇貼上,簌簌戰栗隨著相隔無間的軀體過來,雙臂更是越箍越緊。
……這算是非禮吧。
“你回來了。”陟司與他抵頭廝磨,微不可聞地呢喃著:“你終於回來了。”
九天任他蹭著,抽出手艱難舉起請帖:“您是陟司、神君嗎?”
陟司用餘光掃了眼,隔著封皮就把裏麵的內容一目十行閱完了,勃然大怒:“歲神好大的膽子,敢囚困與你!”
九天愣了下,請帖裏到底寫了什麼?
陟司將他請進神殿,按於上座,為其斟茶。
九天接茶的時候十分坦然,也沒覺得有何不妥。
不多時,金神被放了進來。
“還是九天你比較好使。”金神搖著缺了口的折扇笑著說:“先前登門造訪的神使都被抬回來了。”
九天吹拂杯口熱氣,思索片刻,總結了一下金神的行為:“大人您這是讓我出賣色相完成天帝的委托麼。”
一向巧言善辯的金神竟被這句話噎住。
陟司卻沒有任何反駁與表示,他的視線仿佛黏在了九天身上,目不轉睛。
九天的臉皮被盯得微微發熱。
“咳。”金神看不下去了,“陟司,多年不見,我們敘敘舊吧。”
陟司朝他瞥去一眼。
他們應該是通過傳音交流了什麼,兩相對望卻無一言。
於金神冷眼相待的陟司轉個頭就換上溫柔謙遜的麵孔,同九天道:“等我一會兒,馬上回來。”
九天想騰地方給他敘舊,不料話音剛落,陟司和金神直接原地消失,把大殿留給了身為區區神使的他。
那就……喝茶吃點心?
九天連吃兩盤,他是草木灰泥塑身,不知饑飽,但味蕾尚存,這點與一般小神無異。
陟司說是一會兒,真就沒耽擱多久。
他們從殿門外走進來,見九天還在,陟司的眼眶有些紅。
九天咽下最後一塊點心:“不好意思,我都吃完了。”
陟司一臉毫不遮掩的憐愛之色:“沒關係,你想吃多少都行。”
金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九天,宴會之後,你隨陟司去人間走一遭。”
九天喃喃重複:“人間?”
“例行公事。”金神告訴他:“你會得到一個人間的身份,然後以這個身份去考察世間百態、寫工作日誌,遇到不平事可以出手,但不要影響人間正常運作。”
九天有所耳聞,卻有些不同:“按照規定,神使在人間不是不能隨便使用神力嗎?”
“這條規則對你可能不太奏效。”金神高深莫測道:“且有陟司在,我很放心。”
……
赴宴當日,九天身為神使不能隨金神一道入席。
他和一幫同事站在外頭,對遠道而來的大神門俯首相迎。
羲和壓軸出場,伴著時曆神宮的神女們,一瞬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款款而來。
路經九天身前,羲和頓足望向他,溫聲細語道道:“聽說你現在叫九天。”
九天回答:“是。”
“這名字很適合你。”羲和低眉慈目,待他十分客氣:“歲神因一己之私牽連於你,我亦有一份罪責,往後有什麼要求,來曆神宮找我便是。”
九天欣然一笑:“好。”
他們明麵上的身份懸殊,可從兩人的神態與對話來看,反倒是九天高於羲和。
待羲和進去,九天被同事用手肘拱了一下:“你是不是要跳槽到曆神殿了?”
九天搖頭:“不,金神殿挺好的。”
管吃管住,事少薪多。
“是麼?”
“是的。”
嗯?這聲音好耳熟。
九天抬頭,對上了陟司含笑的眉眼。
才幾天不見,他就像脫胎換骨似的,湛然一新。
九天拜他:“陟司神君。”
陟司托住他的手臂:“往後不用拜我,你且隨我入宴吧。”
九天為難道:“這不合規矩。”
陟司聞言哼笑一聲,直接將他往裏拖。
說是拖,走了幾步他便鬆了勁兒,改為牽手,與九天並肩而行。
比起羲和的歸位,陟司的到來令人更為震驚。
金神忍笑打開折扇,掩麵裝不認識。
在座不少新晉的天神還不知道陟司的身份,經由知情者介紹,才了解到,他是空有神位卻無實職的神君。
住在那魚龍混雜、三不管的懊糟地。
天帝對陟司的到來並不意外,畢竟請帖成功送到了,他又有九天在側。
可謂老樹開花,都顯擺到人前來了。
於是裝模作樣寒暄客套幾句,他就把陟司安排到金神隔壁坐著了。
九天仍被握著手,坐下之後還被一些素不相識的天神相繼敬酒。
迎完羲和,就得公開處置歲神了。
歲神已經受過一輪刑罰,遍體鱗傷。
天帝問他:“歲神,你可知罪?”
歲神氣若遊絲:“知罪。”
天帝又問:“可悔?”
歲神癡迷地望著羲和:“不悔!”
天帝怒其不爭,招雷劈他。
“天道無情。”歲神跌跌撞撞爬起來,仰頭深吸一氣道:“既然人間平定,無須天界幫扶,又為何不放他們自由?無非是你們這些庸懦無能的無恥之徒,貪圖安逸做著天界的蛀蟲!”
他的罵聲響徹雲霄,連外頭的神使都聽得一清二楚。
“夠了!”
天帝引下一道紫紅的電光。
雷鞭卻在歲神頭頂瓦解。
眾人都以為是天帝於心不忍收了手。
天帝強裝鎮定,麵不改色掃視一周,目光看似不經意地從九天身上掠過。
金神抿了下杯口,側目觀望。
隻有陟司堂而皇之和九天咬耳朵:“你是不是覺得天帝罰重了?”
九天放下精美絕倫的糕點,憑心而論:“為情所困,他不像神,更像人。”
“曆神殿原本就是執掌人間時厲,與人間交接最為密切。”陟司道:“歲神劍走偏鋒,強行將羲和召回,稍有差池,不論哪一界都將迎來滅頂之災。”
這廂說罷,歲神就被拖走了。
他罪不在動情,而是動了天界利益。
神仙也好,妖魔也罷,皆可風花雪月。
隻有正在修行或者往上升階者需要約束自身,會對那些修為尚淺的小仙管得嚴。
歲神是羲和殉道前挑選培養的時曆之神,且他對羲和傾慕已久,人盡皆知。
帝俊作為最早一批離去的上古天帝,並不知道自己老婆給這兔崽子惦記上了。
近乎偏執的愛意終釀成了大禍,歲神拚盡修為從天道將羲和的元神剝離出來,鎖困一百二十餘年,行徑為諸神不齒。
連九天這具身軀都是歲神給羲和重塑**後用剩的材料,攪和攪和隨手捏製。
得知此事的陟司氣得半死,去人間之前執意要給九天檢查身體。
隻是礙於金神在場,九天沒有準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