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起爭執的二人低頭望去，隻見之前還溫和給韓信饃饃的李大娘，此刻正站在河邊，臉色漲的通紅，對著韓信說著什麼，手還不住的比劃著，像是在指責。
    而韓信身形緊繃，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辯解。
    莊周與李白見此也沒了繼續爭論下去的意思，都紛紛停下來仔細看著下麵的情形。
    此刻，李大娘不知說了什麼，韓信臉色漲的通紅，訥訥的站在原地，眼底滿是無措：“大娘，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非常感激您對我一直以來的照顧。日後等我發達了，一定重重報答您。”
    李大娘看著韓信這幅模樣，氣也消了大半，隻是語氣依舊嚴肅：“我幫你，是看你年紀小，孤零零一個人不容易，不是為了你的報答。你若真有心，日後好好學些本領，憑自己的雙手活下去，比什麼都強。”
    莊周輕輕頷首，自言自語道：“這位大娘倒是個通透人。”
    李白的目光落在韓信身上，眸色微沉，沒應聲，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緣。
    韓信猛地抬起頭，眼眶泛紅卻強忍著淚意，鄭重的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大娘，我知道，一直記著的！我答應過他的，日後一定要做一個有用的人，不會讓人可憐！他還在等我......吧......”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轉身便要走。
    李大娘聽到韓信後半句話後，明顯一愣，看著韓信單薄的背影，終是軟了語氣，喊道：“等等！”
    說著，從籃子裏拿出了兩個饅頭塞到他手裏：“拿著吃，別餓著。記住，做人要爭氣，不能總想著靠別人。他已經離開了，你得靠自己了。”
    韓信攥緊饅頭，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卻沒有回頭，隻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莊周看著這一幕，嘴角含笑，眼中露出讚許之色：“韓將軍年少尚有骨氣，大娘今日這番話，怕是能讓他記一輩子。”
    那滴淚像砸在李白心上，李白喉結動了動，嘴唇抿成一道緊繃的弧線，眸色深不見底。
    他知韓信絕對不是因為此刻的窘迫而隨意落淚之人，更不是因為感恩大娘幫助而落淚，他那麼驕傲的性子怎會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人前。
    如此，怕隻能是李大娘那句“他已經離開了”讓他......
    李白收回目光，淡淡道：“或許吧。”
    或許韓信是已經把他曾經的教導的話記在心底了。
    “在想什麼？”莊周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還是想下去？要不要我幫你？”
    李白猛地回神，眸中情緒瞬間斂去，剜了莊周一眼：“不用。”
    說完，他轉身又回到原地，坐了下來。
    李白指尖深深陷進掌心，借著刺痛將心底翻湧的情緒強行壓下。
    方才韓信落淚的模樣，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的心房，少年倔強的模樣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竟讓他的心湖再次泛起漣漪。
    微微側頭，最後深深看了眼韓信遠去的方向，隨即閉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眸中的情緒波濤已經平靜下來，仿佛方才從未發生過。
    鯤鰭劃破星河，載著三人駛向更漫長的征途。
    當第一縷朝陽刺破夜幕，最後一道幻境入口終於在前方顯現，光芒刺眼的讓鯤背上的幾人幾乎睜不開眼。
    莊周眯著眼凝視著那片光亮，神色微凝，掌心漸漸彙聚起淡藍色的靈力，雙手落在鯤背上。
    刹那間，鯤身綻放出一圈圈強勁的靈力光波，柔和的靈力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無數透明靈蝶從光波中翩然飛出，圍繞著三人飛舞。
    一隻靈蝶悄然停在李白肩頭上，用力的扇動翅膀。
    李白微微一怔，隻覺心頭驟然一輕，方才因前方幻境翻湧未平的情緒竟如冰雪消融，整個心變得通透清明。
    下意識伸出伸手指，想要觸碰這隻靈蝶，莊周溫潤的聲音卻適時響起：
    “少俠，此乃最後一關。我暫不知具體是什麼，但是看了前方幾處幻境情況，我想大概也是與韓將軍有關係的。”
    “雖不知究竟是何畫麵，但是一定會讓你情緒劇烈起伏。我會在關鍵時刻幫你的。”
    “切記，此處隻是幻境，唯有走出去，你才能見到真正想見之人，勿被困住。”
    鯤載著三人穿過刺眼光光芒，周遭景象驟然清晰，竟是李白初入幻境的那天熱鬧長街。
    叫賣聲此起彼伏，小販們扯著嗓子吆喝，攤販前有人為一文錢與老板討價還價，孩童攥著糖人在街上追逐嬉鬧，蒸騰的熱氣從早點鋪裏漫出，混著香料與煙火氣，織成一副鮮活的市井畫卷。
    他瞳孔微縮，驚訝的發現他們此刻竟不在雲層之上，而是騎著鯤穿梭在街道中央。
    可周圍的行人仿佛看不見他們，有人徑直從鯤身穿過，有人擦著他的衣袖走過，渾然不覺身旁多了三位不速之客。
    他試著抬手觸碰身旁掠過的一個提著菜籃的老婦，指尖卻徑直穿了過去，隻餘下一陣微涼的風。
    莊周餘光瞥見李白的動作，淡聲開口解釋：“這些不過是你過往的回憶具像化而成，並非真實存在。”
    李白聞言，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哦，我懂了，就跟那3d遊戲裏的場景似的唄？看著真，其實都是假的。”
    “3d遊戲？”莊周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轉眼望向身旁的扁鵲：“這是何物？”
    扁鵲收回投向街景的好奇目光，轉頭看了看兩人，老實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少俠說的是何物。”
    說著，他又將視線轉回李白身上，眼裏滿是求知的興味：“少俠，你說的這個，到底是什麼東西。”
    李白被問的一怔，才猛然想起他們並非來自他的世界，自然不懂這些現代詞彙。
    他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笑著岔開話題：“沒什麼，隨口一提罷了。”
    轉頭望向四周依舊熱鬧的街道，眉頭微蹙，滿是疑惑的張望：“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這地方看著挺普通的，就我剛來時候落地的地方。沒什麼特別的，看著......也沒什麼能勾起我情緒的東西啊......”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從他們身旁擦肩而過。
    衣袂掃過李白衣角時，一縷獨有的梅花香氣悄然散開。
    李白的話語驟然頓住，身體猛地一僵。眼前男人腰間的佩劍太過眼熟，劍鞘上的雲紋，劍柄末端的雕刻，竟與他的青蓮劍有九成相似！
    猛然抬眼望去，撞進一張熟悉的容顏。
    眉峰如刻，冷硬淩厲，臉上依舊是那副拒人千裏的淡漠神色，連嘴角緊抿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他，成年的韓信！
    熟悉的梅花香氣如無形的鉤子，猛地拽住了他的呼吸，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身體僵得像塊含鐵。
    “是將軍！”扁鵲的驚呼聲打破了街道的喧鬧。
    莊周聞聲，也將目光投向了身側走過的男子。
    那人身形挺拔如鬆，腰間配劍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正是方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
    他步履沉穩，目不斜視地朝著遠處的石橋走去，背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無人知曉他此行的目的地。
    韓信走向石橋後，三人身下的鯤忽然抖動了身體，像是接收到無形指令般，載著三人緩緩跟了上去。
    它飛的極地，幾乎貼著青石板路滑行，掠過地麵時帶起細碎的風，卻絲毫沒有驚動前方的男子。
    李白坐在鯤背上，目光死死鎖著拿到挺拔的背影，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既怕靠近，又忍不住想追上去，看一看這幻境究竟要將他帶回什麼能令他痛徹心扉的瞬間。
    莊周察覺到李白的緊繃，指尖悄悄凝聚起一縷柔和的靈力，靈蝶飛出，如有似無的縈繞在李白周身，無聲的傳遞著安撫的力量。
    “韓重然！你給老子站住！”
    一聲怒喝驟然從三人身後炸響，帶著破風般的淩厲，瞬間壓過了街道的喧鬧。
    周圍的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驚的一怔，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又茫然的朝三人所在方向張望。
    就在這時，韓信忽然轉過身來，冷冽的目光如箭矢般射來。
    鯤背上的李白渾身一震，恰好與拿到目光撞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二人隔著時空相望。
    仿佛此刻眼前的男人並不是幻境的產物，而是那個陪著他一次次度過危險的那個男人。
    他明明知道這是幻境，可這眼神帶來的窒息感，卻無比真實。
    韓信是能看見他的嗎？
    好似回答他內心的疑問，韓信的視線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反而緩緩偏移，掠過他徑直投向他身後。
    李白的心頭猛地一沉，下意識轉身。
    身後站著一個眉眼極其熟悉的男人，長得五大三粗，肩寬背厚，臉上帶著一股子凶相，嘴角卻掛著張揚的笑。
    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村上經常欺辱韓信的村裏霸王王壯，如今也長成了一個高壯的屠夫！
    王壯上前走了幾步，龐大的身軀擋住了身後的陽光，陰影直直罩在韓信身上。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的滿臉橫肉抖動：“喲，這不是韓大俠嗎？哈哈哈哈......你整天背著把破劍，有模有樣的，怎麼？還想學那個人？哈哈哈哈，你就是個沒爹沒娘的野種！沒有他你什麼也不是！還學人家背著把劍，你有那個本事嗎？可敢跟我比劃比劃？”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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