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真的很冷清，初寒走後，我隻覺得出租屋變得像個冰窟，仿佛我往裏多走一步，就會被凍成冰塊兒。
    初寒送的那一束漂亮的花，被我一朵朵抽出來插在礦泉水瓶裏養著。
    才不過兩天，花就有些卷邊泛黃了。
    我不想讓它就這麼枯萎了，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比如給它重新換水，給它重新換個位置擺放，可它就是沒有絲毫回寰的餘地。
    我隻能看著它慢慢失去所有的水分，變得焦黃，沒了生機。
    我舍不得扔，就一直讓它待在礦泉水瓶裏，枯萎致死。
    四寸的蛋糕我吃的很慢，想細細品嚐，可是甜的發膩的奶油卻總是帶著些苦味侵占我的舌尖。
    那個貴重手機我以為初寒拿去退了，可是，第三天那個手機卻以快遞的形式出現在了我的家門口。
    拆快遞的時候手都是抖的，我看著麵單上寄件人的名字，幾乎是一下子就猜到手裏沉甸甸的快遞盒裏麵裝的是什麼。
    初寒把那個手機給我郵回來了。
    知道我當麵不會收，就以這種方式給我，就拿準了我不知道在哪買的退不了。
    這個精明的家夥，真是懂得怎麼讓我無可奈何的。
    從此，智能手機的盒子就每天冷冰冰的躺在我的枕邊，就像那個人在我身邊一樣。
    我不敢拆開它，它這麼新，我拍我一拆，它就舊了。
    初寒走後的一周，我的日子又回到了正軌。
    白天在餐飲店服務上餐刷盤子，晚上騎著電瓶車接單送外賣。
    我和初寒彼此之間都很有默契的不打擾對方，連一條短信往來都不再有，唯一的聯係隻有我給他的銀行卡裏彙款。
    在無數個漆黑的夜晚，我都想拆開那個新的手機給初寒打去一個視頻電話，我是真的很想他很想他。
    我們冷戰的最久的一次還是三年前助聽器的事，可是我算算日頭，這一次的冷戰竟比上一次還要多出來一周。
    初寒隻有真的生氣了才會跟我冷戰，什麼時候原諒我都源於他什麼時候能想通不生我氣，主動跟我講話。
    可是這一次真的隔了好久好久。
    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按耐不住，鬼使神差的拆開了那個嶄新的手機盒。
    開機之後，沒一會兒，手機裏彈出來好多好多的信息提示。
    手機沒有上鎖，我向上一劃就開了。
    手機底欄裏綠色標上有個紅點，紅點裏麵是信息條數。
    不知為何，我覺得這個紅點意外的刺眼。
    我沒用過智能手機，連點開那個綠色的圖標都顯得格外笨拙，點了三次才點到那個圖標。
    點開之後，頁麵隻有一個信息列表，上麵掛著十多條信息。
    發信息的人有名字備注——初寒。
    點開對話框，信息一條一條闖入眼簾。
    最早的一條是手機簽收當天。
    10月15日01：07
    初寒：【哥，看到簽收信息了，這個點你應該已經睡下了，手機好用嗎？】
    我看到這條信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懊悔，我應該當時就拆開的，不然就不會錯過這麼多消息了。
    我眼睛不知是被手機的光亮刺的有些痛，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竟泛起了漣漪，潸然而下。
    再往下看。
    10月16日12：18
    初寒：【一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猜你肯定沒拆，照你這個惜財如命的脾氣，肯定把手機當菩薩一樣供起來了。】
    10月17日17：45
    初寒：【你不會連打字都不會吧？笨死了，早知道錄個使用視頻給你存相冊裏了】
    越往下看我的眼睛越痛，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模糊，我絲毫沒感覺到淚水已經濕了大片枕頭。輕輕吸一下鼻子，那酸痛瞬間就湧了上了，讓我沒辦法呼吸。
    直到眼睛掃到最後一條信息。
    10月28日05：59
    初寒：【哥，對不起，不該說那麼混賬的話，求你，別生氣了。】
    我的眼淚在此刻如同關不上閥門的水庫，傾瀉而出。我的身體從一開始的輕微的顫抖到後麵完全不受控製的抽搐著。
    我第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哭的這麼凶。
    我根本就沒有生過他的氣，談何原諒呢？
    我突然好恨我自己，恨我的卑微懦弱，不願接受初寒對我的一點好，更恨我自己沒本事，不能給初寒更好的生活。
    初寒明明偷偷的為我付出了那麼多。。。
    不想讓我孤立無援，為我學難學的手語；不想我聽不到聲音，攢錢給我買助聽器；遠隔數百裏怕我見不到他太想念，給我買智能手機。。。
    種種他對我的好，被我各種拒絕了。
    我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值得他掏心掏肺的對我付出。
    一個連哭都舍不得拿張衛生紙出來擦淚的人，值得誰來可憐呢？值得誰來愛呢？
    我抬起手臂胡亂的擦了一把眼淚，摸索著手機，想看看怎麼可以給他打視頻電話。
    就在我視頻電話要撥出去的瞬間，那邊彈出來一條信息。
    初寒：【哥，我想你了】
    我沒有一刻猶豫，撥通了視頻通話。
    等待接聽的那十幾秒，如同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我心裏頭數著秒，到第48秒的時候，對麵接通了電話。
    初寒發絲淩亂，穿著單薄的睡衣，背靠著有些泛黃的牆壁。
    “哥，終於肯理我了。”初寒的語氣聽上去很平淡，跟前麵說想他的語氣對比一看壓根不像是一個人。
    “你那邊怎麼黑漆漆的，不開燈嗎？”
    我不想開燈，我怕他看到我現在的狼狽摸樣，雖然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啥樣，但敢肯定的是，很不得體很難看。
    “哥，你這麼笨，肯定連打字都要看一個字母點一下。”初寒話裏帶著嘲笑的意思。
    是的，被他說中了，一個個看一個個拚，連一句完整的花話都要打很久。
    打字還不如我手寫來的快。
    我笨拙地切換了手寫鍵盤，一筆一劃的寫字。
    “不會在手寫吧，好丟人。”
    再次被初寒拆穿的我，立馬刪除了剛寫的字。
    我有些惱，豁出去一般翻身摁亮床頭燈。
    手機上頓時映照出了淩亂不堪的我，眼角掛著淚，臉頰紅撲撲的，上麵還有未幹的淚痕。
    我幾乎是下意識把手機鏡頭對著破皮的天花板，怕他看到狼狽不堪的我。
    隻可惜，為時已晚，初寒不僅看到了，還取笑我。
    “小花貓又哭鼻子了。”初寒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我拿袖子擦幹臉上的淚，掀被子下床，把手機靠在桌上陳舊泛黃的茶杯壁上。
    “哥，你是不是今天才拆開手機，嗯？”初寒問我。
    我心虛的比劃著：［早就拆開了，隻是不想理你罷了。］
    初寒搖搖頭，戳穿我的謊言：“要是微信有已讀功能就好了，專治你這種嘴硬不說實話的人。”
    我態度也開始變得強硬起來，依舊否認，跟人比劃道：［沒有就是沒有，你說那麼傷人的話，還指望我能原諒你嗎？］
    初寒好像被這句話點到了，眼裏閃過一絲難堪，說話的語氣都軟了幾分：“哥，我性格就這樣，你知道的，耐心不多，脾氣上來了容易口不擇言。”
    明明不是，小時候可乖可聽話了，怎麼越大反而越叛逆，不聽話。
    “哥，手機我給你換了張電話卡，裏麵有流量可以打電話打視頻發信息。”初寒岔開了那個不算愉快的話題。
    聽到換卡什麼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很貴。
    ［貴嗎？貴的話我就不要了！］我認真的比劃著，告訴他我的態度。
    初寒無奈歎了口氣，批評我：“哥，你這種窮人思維什麼時候改掉，我給你辦的校園卡，不貴。”
    ”窮人思維”四個字很刺痛我。
    明明都是窮孩子，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輕易的脫口而出窮人思維，我是真的不理解，那些省吃儉用四處奔走掙錢的窮苦日子從來沒斷過，初寒他自己也是這麼過來的，為什麼他現在要說出這種鄙夷窮人的話。
    初寒見我不回應，於是又解釋道：“哥，我的意思是不要總是困在自己窮苦的世界裏，其實生活是很美好的，不要對自己那麼苛刻，而且我現在已經上大學了，完全可以兼職掙生活費，你生活上的壓力也會輕一些。”
    “哥。”初寒的語氣裏帶著些心疼，“對自己要好一點。”
    這一刻我是真的覺得初寒他長大了，知道說心疼我的話了。
    這時，我注意到初寒那邊忽明忽暗的燈。
    ［小寒，你是不是在外麵，天氣冷，回宿舍去吧，別凍感冒了。］我帶著些關切，給他比劃。
    “淩晨室友都睡了，你給我打電話我總不能不接吧。就隻能來走廊接電話咯。”初寒語調隨意，但是話裏還是有嗔怪的意思“感冒了就讓你來照顧。”
    我看了一眼手機頂欄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我好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魯莽了，完全忽略了初寒他那邊宿舍的狀況。
    我比劃著給人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我現在掛電話。］
    初寒剛說出口一半的話，卡在了掛斷聲裏。
    我後悔掛那麼快了，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於是我又慢吞吞的打字問初寒掛電話之前說了什麼。
    隔了好一會兒，那邊的信息才彈過來。
    初寒：【下次別掛那麼快。】
    初寒：【晚安。】
    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壞，要麼不讓我聽，要麼不說第二遍。
    我氣呼呼的把有些發燙的手機攥在手心裏，一軲轆鑽進被窩關**頭燈。
    黑暗中，我的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