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回聲》的試鏡安排在星耀傳媒總部大樓。
    比起《浮生客棧》的試鏡，這裏的陣仗大了不止一倍。走廊裏擠滿了前來試鏡的演員和經紀人，其中不乏一些已經小有名氣的麵孔。空氣裏彌漫著香水、咖啡和緊張混合的氣息。
    江一倩依舊是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素顏，隻塗了點潤唇膏。她安靜地坐在角落，閉目養神，與周遭的喧囂格格不入。那份過於淡定的氣場，反而讓她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嘖，現在的新人，為了博出位真是連基本禮儀都不講了，試鏡連妝都不化？”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在旁邊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江一倩連眼皮都懶得抬。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把她視為頭號情敵的蘇婉兒。前世沒少給她使絆子，手段低級卻煩人。
    蘇婉兒見她不理會，感覺自己被無視，更加氣惱，聲音拔高：“有些人啊，別以為靠著些不上台麵的手段拿到了個小網劇角色，就真能一步登天了。國際大導的戲，可不是光靠一張臉和歪門邪道就能上的！”
    這話指向性太明顯，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在江一倩和蘇婉兒之間來回掃視，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江一倩終於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落在蘇婉兒那張因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臉上。
    “蘇小姐，”她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一絲慵懶的嘲弄，“你的粉底液好像有點卡粉了，鼻翼兩側，需要補妝嗎？畢竟，待會兒試鏡鏡頭可是很高清的。”
    她語氣真誠，仿佛真的在好心提醒。
    “噗——”旁邊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蘇婉兒臉色瞬間漲紅，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氣得渾身發抖：“你！”
    “另外，”江一倩站起身，她比蘇婉兒略高，垂眸看她時自帶一股壓迫感，“有沒有能力，待會兒試鏡見分曉。至於不上台麵的手段……”
    她微微前傾，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比如買水軍黑人，片場故意NG刁難對手演員？這些，我確實不太會。”
    蘇婉兒瞳孔驟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驚疑不定地看著江一倩。她怎麼會知道？！那些事她做得很隱蔽！
    江一倩卻已不再看她，仿佛剛才隻是隨口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恰好工作人員叫到她的號碼，她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角，在蘇婉兒又驚又怒的目光中，走向試鏡間。
    試鏡間內。
    導演詹姆斯·李是個留著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目光銳利。製片人、選角導演等坐了一排，氣氛嚴肅。讓江一倩微微挑眉的是，顧夜竟然也在。他坐在稍遠處的陰影裏，雙腿交疊，姿態閑適，仿佛隻是個旁觀者，但他的存在本身，就給了在場所有人無形的壓力。
    詹姆斯導演直接給出題目：“林晚發現唯一信任的導師其實是幕後黑手的那場戲，給你三分鍾準備。”
    這是劇本裏情感爆發最激烈，也最難把握的一場戲。從不敢相信，到被背叛的憤怒，再到絕望和最終下定決心的冰冷，情緒轉換極其複雜。
    江一倩閉上眼睛。
    【係統，兌換【情感共鳴體驗卡】（針對”被至親背叛”情緒），使用對象：林晚。】
    【兌換成功。積分-300。】
    一股遠比她自己揣摩時更真實、更尖銳的痛苦瞬間攫住了她！那是一種信仰崩塌，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無光的絕望！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睜開眼，看向虛空，那裏仿佛站著那個她無比尊敬的導師。
    “為什麼……？”她開口，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眼眶瞬間紅了，但眼淚倔強地沒有落下，隻是在那裏凝聚著破碎的光。
    沒有等到回答，她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被巨大的悲傷和荒謬感取代。她踉蹌著後退一步，仿佛無法承受這個真相的重量。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她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心死的蒼涼。
    突然，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剛剛還盛滿悲傷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如同淬了毒液的恨意和決絕！
    “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沒有歇斯底裏的呐喊，隻有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整個試鏡間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度。那眼神裏的狠戾和同歸於盡的決然，讓人毫不懷疑她話語裏的真實性。
    表演結束。
    江一倩微微喘息，迅速從那種極致的情緒中抽離，眼神恢複了平靜。
    詹姆斯導演猛地坐直了身體，眼神灼熱地盯著她，甚至忘了喊停。其他評委也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震撼。
    “Perfect！（完美！）”詹姆斯導演終於忍不住，用生硬的中文讚歎道，“就是這種感覺！林晚！你就是林晚！”
    陰影裏，顧夜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看向江一倩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勢在必得。
    試鏡間外，江一倩剛走出來，就看到了等在不遠處的沈聿。
    他似乎是剛趕過來，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看向她的眼神複雜無比，有擔憂，有期待，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和悔恨。
    “一倩……”他上前一步，聲音沙啞。
    江一倩腳步未停，仿佛沒看見他。
    “一倩！我們談談！”沈聿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
    就在這時，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更快地伸了過來，精準地隔開了沈聿，順勢虛虛地攬住了江一倩的肩膀，將她帶向自己身邊。
    顧夜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站在江一倩身側，姿態親昵自然。他看向沈聿，眼神帶著冰冷的警告：“沈影帝，公共場合，注意影響。”
    沈聿看著顧夜搭在江一倩肩上的手，眼神瞬間陰沉下來，拳頭緊握：“顧夜，你放開她！”
    顧夜嗤笑一聲，非但沒放，反而將江一倩往自己懷裏又帶近了幾分，低頭在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語氣曖昧又強勢：“表現不錯，我的……林晚。”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帶著他獨有的冷冽木質香。
    江一倩身體微僵，卻沒有立刻推開他。她能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能感受到周圍無數窺探的視線。
    她抬起眼，看向臉色鐵青的沈聿，語氣平靜無波：“沈先生，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
    然後，她側頭，對顧夜淡淡道：“顧總，可以走了嗎？”
    顧夜滿意地勾唇，攬著她，無視身後沈聿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徑直走向專屬電梯。
    電梯門合上，隔絕了外界。
    江一倩立刻不動聲色地脫離了顧夜的懷抱，與他拉開距離。
    顧夜看著她這小動作，也不惱，隻是挑眉：“利用完就扔？”
    “彼此彼此。”江一倩回敬，“顧總不也是利用我，在沈聿麵前宣示主權？”
    顧夜低笑，目光深邃地看著她：“聰明。不過，我更喜歡稱之為……合作愉快。”
    電梯下行，密閉的空間裏，剛才試鏡的激烈情緒，與此刻兩個男人帶來的微妙張力交織在一起。
    江一倩知道，她已經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渦。但她的眼神依舊冷靜。
    修羅場又如何？
    這一切，都將是她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