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庚忽地抬頭，對上衛燕回笑意盈盈的雙眼。
    麵對對方意味深長的注視，賀長庚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他淡然站立在原地，等待著家族或者衛家的安排。
    從自己的生辰被念出的那一刻，賀長庚就知道，此事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衛家能夠將資質不佳且修為低微的自己以重禮納入家中作為贅婿，那麼必然有所圖謀，怎能期望他們輕易放手。
    至於賀家……賀長庚在心中苦笑一聲。
    賀家早就被衛家送上的重禮衝昏頭腦，不要說自己一個可以被當做棄子的邊緣人，就算是這一輩炙手可熱的賀勵，隻怕也逃不脫為家族獻身的結果。
    賀家未必不能意識到衛家這樣的作態當中有異，但是修真界實力為尊，賀長庚自身的意願在這次聯姻中是最無足輕重的東西。
    “這位賀家族兄，敢問如何稱呼？”衛燕回笑容舒朗，似乎連臉上的病氣都褪了幾分。
    “在下賀長庚，見過衛六公子。”
    “長庚兄不必客氣，既是天意，往後你我便是一家人，直呼燕回之名便是。”
    賀長庚沒有再與衛燕回虛與委蛇，隻是略一拱手，就在原處站定。
    衛燕回轉身召來某個侍衛交代幾句後，重新麵向賀長庚。
    “長庚兄，衛家納禮在下隻帶來的一部分，可先行奉上。”
    “餘下部分，待到你與七弟婚典之上，自會有所交代。”
    聽到衛燕回這樣說，幾名站在一旁的賀家長老不由得眼神微動，似乎有所想法。
    然而賀長庚接下來的回答讓所有人詫異不已。
    “多謝衛兄好意，但婚姻大事，圓滿為要，一分為二終歸不吉。”
    賀長庚雲淡風輕地對衛燕回再次拱手：“倒不如先由衛兄代為保管，合二為一，意頭吉祥。”
    修真之人，講什麼吉利意頭？
    本就是逆天爭命的修行之路，倘若事事都倚仗天意，還求的什麼仙，問的什麼道。
    衛家選中賀長庚不是因為他那虛假的生辰。
    賀長庚暫時拒絕拿到衛家的納禮自然也不是為了圓滿的意頭。
    事到如今，賀長庚知道自己入贅衛家已經勢在必行。
    單單是有著三個築基修士和眾多煉氣期戰力的賀家就不是勢單力孤的他能夠抗衡，至於衛家更是容不得他拒絕。
    衛家的納禮豐厚得令人眼熱，如今賀長庚隻有煉氣三層，倘若賀家派人威逼相挾，賀長庚並無太多反抗之力。
    倒不如借助衛燕回之手，將那些東西先帶離賀家再說。
    無論離開賀家之後，衛家會不會履約，對於賀長庚而言，至少現在少了那些珍貴禮物就是讓自己少了許許多多的麻煩。
    到底是修為低微，無法將主動權納入自己的掌控。
    賀長庚心中歎息，再一次深切領悟到，在這修仙界中倘若沒有實力，就隻能任人宰割。
    修煉時光不過數年，賀長庚大多時間從未離開過賀家，對於修真界的殘酷也大多數是從書卷和旁人口述中得來。
    即使賀長庚如同每一個步入仙道的修士那樣，心中有著對長生大道的追尋，也提前做好應對千難萬險的心理準備，但是直到今日，才是他真正切身體會修仙界真實麵目的時刻。
    若是實力不足，就隻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賀長庚對衛家和賀家並無怨憎，利益當先，兩家所作所為已經算得上體麵。
    譬如此時，衛燕回在聽到賀長庚所言後，明悟地笑笑。
    “長庚兄所言極是，是衛某思慮不周。”
    “既然如此，納禮一事暫且延後，長庚兄可在這一兩日收拾行裝，三日後便要啟程。”
    賀長庚未置可否，因他也沒有開口的必要。
    賀煜明直接應下衛燕回，言說賀家定然會如期為衛家的來客們踐行。
    原本在賀長庚提出暫不接受納禮時頗有微詞的幾位賀家長老在賀煜明一錘定音後也不再有所動作，賀長庚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喟歎。
    他自己人微言輕，若不是借了衛燕回的勢，隻怕保不住那數額不菲的納禮。
    而賀煜明是當下賀家第一戰力，身為築基修士，自然能夠在這等小事上一言而決。
    不過眼下，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離開賀家已成定局，入贅之事到了衛家的地界隻能任由對方安排，多想無用，唯有提前做些準備才是首要。
    賀長庚回到自己的住處，看著這間生活了十幾年的屋子，默然不語。
    在賀家這些年他的日子並不算太好，卻也沒有很差。賀家終究給了他庇護，也並沒有克扣他應有的資源。
    賀長庚對於賀家沒有任何不舍，隻是終究有一件事，令他在離開前心緒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