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打倒剝削人民的吸血鬼。”
    ……
    鍾渝隻覺得全身上下，切膚之痛，在是清晰無比。
    好似又被淋了一身的水，寒冬臘月被凍的打擺子。
    畫麵一轉……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曼妙的人兒身著旗袍含羞帶怯。
    他盯著半露雪白香肩的人兒，心猿意馬間，那臉突然與樓下妹子的重合。
    一個激靈，再一看，可不就是裹著浴巾白花花一片的樓下妹子，宋春妮！
    猛的睜開雙眼，四處瞅瞅，還是熟悉的環境，時間是2004年7月初。
    夢醒十分，恍若隔世！
    捂著砰砰過快的胸口，好半天才平穩下來，鍾渝再次確認，他隻是做了前生的夢境而已。
    摩挲了下額頭的汗，還活著！
    抬手看了看腕表6:15，拉著窗簾的屋子有些昏暗
    為什麼會夢到那丫頭，時間線還得拉回到昨晚，他給樓下宋叔送東西。
    來開門的居然是宋春妮那丫頭，隔著房門那丫頭嗲嗲的聲音傳來：“讓我猜猜都給我買的什麼？”
    然後門從裏麵打開，打開門的瞬間，映入眼簾一張甜美笑容的臉，接著一瞅撞入眼裏就是裹著浴巾，剛洗完澡的她。
    來不及做任何思考，那扇門就關上了。
    饒是他鍾渝一個快30的大齡單身臉皮厚，當時耳朵根子也有些熱。
    這會兒腦子全是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還有白花花的那一片……似乎就連空氣中都還彌漫著沐浴液的香味，一個勁往自己鼻腔裏鑽。
    不免心猿意馬。
    低頭瞅瞅腿間叫囂的兄弟，咬咬後槽牙，手還是覆了上去。
    沒錯！鍾渝是重生的，帶著上輩子記憶。
    上輩子的他活到40多歲，解放初期土改來臨，他預感到不安穩，想帶著一家老小去往港城，可遭親近人的背叛，被舉報。
    後來就劃分成大地主，嚴格來說是要打上資本家名號的，可動亂年代他捐了不少物資，還是有一些人保著他。
    印象最為深刻就是，各種批鬥，推搡，還有見不到希望的每一天。
    不知道這種日子到底過了有多久，最後他鬱鬱而終。
    死時心裏有個執念，下輩子一定要投生個成分好的家庭。有可能是他的願力牽引下，真就投生這麼一家，以他的認知看來真的是好家庭，爺爺老軍人，爸爸軍轉警，自己也是軍校畢業進入公安消防。
    目前家裏人特點就是：生在紅旗下，有顆愛國心！
    這輩子鍾渝隻想做個又紅又專，有房有車攢點小錢，老婆孩子熱炕頭足矣的普通人！
    “小爹大懶蛋，小爹大懶蛋！”小侄子鍾嘉宣童言稚語，隔著房門傳進他房間。
    鍾渝趕緊蓋住身體，不得不停下手中動作，心頭毛躁愈加強烈。
    雖然反鎖了門，那皮猴兒進不來，可也非常頭疼。
    自己平時很少回父母這邊，都是住在單位宿舍，昨兒好哥們兒趙三元，打電話說一起聚聚，不好不答應。
    畢竟兩人小十年的交情，這輩子唯一算是談得來的，也就是他了。
    躺不住，直接起來得了。
    打開房門，那皮猴兒一邊耍著手裏的奧特曼，一邊衝著他叫囂：“我是迪迦奧特曼。”
    不等說完，鍾渝用腳對著他小**輕輕一下，鍾嘉宣小朋友便匍匐在地：“我還沒變身呢，小爹大壞蛋。”
    他轉身就進了衛生間，開始刷牙洗臉，鏡子裏的他皮膚黝黑，五官立體除了那**的鼻子和上輩子的自己有些相似，其他毫不相幹。
    上輩子的五官記不大清，就記得相師一番點評：白虎銜金格。
    果然啊，真應了這話，前期富貴，後期落敗。
    這輩子倒是個頭兒不低，182的大高個兒，陽氣旺的很。
    鍾爹在客廳裏的對話傳到了這邊：“小兔崽子到底吃糖皮還是吃果子？”
    “哎呀，你都買了不就完了，誌敏說她想喝羊湯，記得買了。”
    鍾渝麵無表情，兩輩子父母緣分都淺，上輩子親爹是個讀四書五經的老派人，他就是那種士紳思維，對自己管教頗嚴格。
    故而雖然上過西式學堂的他，並沒有什麼改變，也是以仁義禮智信為做人標準。
    那時候他就把孝道做好，接手家裏產業，什麼年齡做什麼事，早早成婚**。
    這輩子父母隻有他和鍾江倆兒子，自己和鍾江出生前後相差五分鍾，親媽那會兒一個人又是上班，又得照顧家帶孩子，帶不了倆孩子，他就是被送到爺奶家長大的那個，所以和父母不親近。
    鍾江是在什麼年齡做什麼事，沒有早戀，好學生代表，考入還不錯的一所大學。
    畢業後進入了父母期盼的國企單位，後麵經人介紹認識現在的妻子周誌敏。
    婚後倆人住在雙方父母共同出資準備的婚房裏，接著懷孕**有了鍾嘉宣，一切按部就班。
    自己則是不省心的那個，現在還是條光棍兒。
    出了衛生間，就回自己屋，把屋裏簡單收拾一遍，房間不大，這邊的房子屬於老小區，隔音差，質量也差。
    三伏天過了上午十點後，屋裏也熱的不行，空調根本不能關。
    看著關上的空調，他也沒再打開，親媽會過，你前麵開燈，她後麵關燈。隻要關聯到水電，那就巴不得**後麵跟的結實的，生怕浪費。就是給她多拿生活費，也改不了這樸實的習慣。
    聽著門外大門響動，親爹買早點回來了，抬抬手腕7：30，出去吃早點去。
    “乖，咱們聽話哈，這個可好喝了。”鍾媽端著碗，正在喂鍾嘉宣喝粥，那小子猴兒變得，皮的很。這會兒鑽到桌子底下，被追著喂飯。
    鍾爸則把盛了老豆腐的桶擰開蓋子，往碗裏倒。
    鍾渝拿起包子，細嚼慢咽，坐在旁邊的周誌敏看著自家小叔子這一派悠然自得，還是有點看不習慣。
    自家這小叔子，很少言語，和她更是話少。結婚幾年，回婆家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作為老師，現在也跟著學生們放暑假。這次回這邊，一是把婆婆和兒子送回來，二是鍾江想買車，可她又不太想用兩口子自己的錢買。
    於是，打了個讓公婆出一部分的點子，至於這一部分是多少，那看著給唄。
    多了不嫌多，少太多也不行，鍾江當時也沒反對，他都沒說，自己開口肯定就沒負擔。
    當初婚房兩家出錢，大頭是婆家拿的，娘家給添了3萬，加上當時婆家給的1萬8的彩禮，親媽一把都交給了她。
    現如今工資人均800的水平，這彩禮就不少了，可她情況和身邊的小姐妹又不一樣。老公是親哥兒倆，不多要點，以後小叔子結婚，誰知道自己會不會吹虧。
    不管以後公婆怎麼分，反正拿到自己手裏的就都是自己的。
    她可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的人，實惠落到自己手裏才實在。
    飯桌上周誌敏和公婆貼心聊天，而鍾渝好像是個局外人，隻專心吃飯，每個人麵前都有些許痕跡，唯獨他跟前幹幹淨淨。
    看著把飯碗端進廚房的小叔子，周誌敏再次感歎，同人不同命。
    丈夫雖然樣樣拿的出手，可和小叔子一比，哪哪都透著低一頭。
    就拿衛生習慣來說，自己那口子，是戳一下才動一下，這些平時在家看慣了也就那樣。
    可跟小叔子一比，高下立現，小叔子現如今的工作是家裏最好的那個，人還講究。
    明明公婆偏疼丈夫多些，都沒怎麼管過小叔子，自家那口子除了五官身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氣度兩相徑庭，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說是他講究吧可也沒有事實如此，說是貴氣吧也不到那程度，怎麼形容呢？
    氣派？對，就是這個詞，就跟電影演的似的，民國資本家！
    她還問過鍾江，你家是不是上輩子有地主老財的經曆？鍾江卻說，家裏祖祖輩輩老農民，到爺爺那會兒，他偷著跑去參軍，才有了下一輩的改變。
    小時候小叔子一直都在農村長大，上小學才回洲城，那會兒打架發壞見天兒讓人家找家裏來。
    要說改變嘛，也就高中那會兒和一幫小混子打群架，挨了一棍子，打那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嘖嘖嘖，她是做教育工作的，很是看不上小混子脾性，不過改好了也是好事，要不然成天不夠跟著收拾爛攤子的。
    大長的三伏天熱的不能出門，吃完都回自己屋裏，鍾媽和鍾爹居然沒有逗弄孫子，老兩口都進了他屋裏。
    鍾爹好似有難言之隱，想開口又不好意思的樣子，實在張不開嘴。
    “是這樣的兒子，當初你爺奶非鬧著這間屋子換給你，我和你爸也不反對。不是媽偏心，你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疼的荒嘛，可你奶就在咱娘倆中間下蛆，弄的像是我苛待我親生的似的。”
    說完就情緒上頭，鍾爹趕緊攔住。
    “說事就說事，翻這些老黃曆幹嘛？”
    鍾媽衝丈夫瞪眼，哼了口氣，接著換上一臉愧疚：“這不是誌敏回來用衛生間不方便嘛，媽的意思是，要不你還換回原來的屋。”
    聽完親媽的話，鍾渝沒有感到意外，自己現在住的這個房間是鍾江的。鍾江結婚那會兒，奶奶看到爸媽掏錢買房，這邊兒還占著大房間，就和爹媽吵了一架。
    到底是換給自己住，爺奶才沒繼續鬧騰。要他說住哪都差不離，不過爺奶給爭取了，那就住著，總歸鍾江兩口子回來的少。
    這房子還沒上輩子自己屋裏的廁所大，隻是這邊有個衛生間挨著自己屋。這棟格局一梯兩戶，早幾年自家老爹和樓下宋叔，都把對門買了下來，於是打通就一戶。
    一家三代住在一起很多不方便，就是用衛生間這事兒，他都覺得別扭。昨天回來，吃完飯洗個澡都是等著家裏人都睡了，才進去簡單衝衝。
    更何況周誌敏和自己爸媽用一個衛生間，換就換吧。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這都不礙的。
    省城自己買的那套房早就交房了，隻簡單裝修了下，屋裏沒有進家具。下周怎麼也得把那邊兒收拾收拾，以後就沒事就不回來。
    著實不方便得很，鍾爹目前派出所上班，用不了幾年也得退休，鍾媽早就辦了內退，沒辦法，得幫忙帶孫子。
    早兩年一直住在鍾江那邊，自從去年那小子上了幼兒園後，才回這邊住。
    擇日不如撞日，閑著也是閑著，幹脆搬了了事。
    於是，鍾媽一臉滿意的走出房間，去兒媳婦屋裏收拾去了。
    屋裏隻剩下鍾渝和親爹，他拿出一根煙，遞給鍾爹，父子倆都沒說話。倒是鍾爹想說什麼，囁嚅幾下，終是沒有吭聲。
    哎，老話說的好，十個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邊兒長呢，偏心這件事兒，真就沒法說。
    隻是爺奶為自己爭取的房間，再次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