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鼓點，那舞蹈，那狂熱的集體情緒，正彙聚成一股龐大的精神洪流，瘋狂地衝刷、侵蝕著場內每一個試圖保持清醒的意誌。
    他的額角青筋微微凸起，一種尖銳的刺痛感開始在大腦深處浮現。
    就在這時。
    “咚——！”
    最後一聲沉重無比的鼓聲落下，所有的音樂戛然而止。
    持續的喧囂和狂歡，在這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廣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正在狂舞的人，無論是鎮民還是遊客，全都停下了動作，身體僵硬地保持著最後一個舞姿，一動不動。
    他們齊刷刷地，緩緩地，轉過頭。
    上百雙沒有焦距卻又無比狂熱的眼睛，同時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廣場盡頭，那座高大的祭壇。
    死寂。
    篝火燃燒的噼啪聲，成了此刻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卻又刺耳得讓人心慌。
    祭壇上，陳村長緩緩舉起那根鑲嵌著渾濁水晶的木杖。他臉上的褶子像是被熨平了，所有屬於人的情緒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非人的肅穆。
    “吉時已到——！”
    他蒼老的聲音像是從一口生鏽的古鍾裏發出，帶著洞穿魂魄的震顫，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山神祭，正式——開始！”
    “請——山神舞！”
    話音落下的瞬間，圍在篝火旁的鎮民們，動作整齊劃一，無聲地向後退開，在廣場邊緣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肉牆。
    緊接著，九道身影從祭壇後方的黑暗裏，邁著僵硬詭異的步伐，一步步挪入場中。
    正是那九名臉上塗滿油彩、身披羽毛獸皮的舞者。
    沒有鼓點，沒有絲竹。
    隻有他們手腕腳踝上無數細小鈴鐺，發出的“叮鈴當啷”的雜亂噪音。
    那聲音像是一根根鋼針，蠻橫地鑽進人的腦子，攪得人五髒六腑都跟著翻騰。
    他們的舞蹈，談不上任何美感，充滿了原始野蠻的扭曲。
    時而像野獸般四肢著地，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時而猛地彈起，身體以反關節的角度折疊，手臂抽搐著揮舞。塗滿油彩的臉上，嘴巴一張一合，吐出古怪的音節。
    篝火將他們的影子在地上、在人牆上，拉扯、放大，變成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之前那種虛假的狂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
    幾個心智尚存的遊客，臉上血色褪盡，嚇得渾身篩糠，卻被周圍鎮民冰冷的目光，以及空氣中那股沉重到讓人無法呼吸的壓力，死死釘在原地，連求救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這股龐大的精神力量，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要將常垸四人的意誌碾成粉末。
    九山額角青筋一根根蹦起，死死咬住後槽牙。鐵砣一雙鐵拳攥得嘎吱作響，古銅色的臉龐漲成了豬肝色。
    夜鶯臉色慘白，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隻能緊緊挨著常垸，從他身上汲取一絲冰冷的穩定感。
    “他奶奶的……這幫瘋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鐵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