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珝就看到小呆子臉上的屏幕閃了三下，客廳原本投影那名少年的地方，出現了他剛剛進入的基地大門。
    珝重新坐下，小呆子也安靜地看著投影。
    原本井然有序的基地門口此刻亂作一團，吵嚷聲、惶恐聲、怨怕聲……
    槍聲乍起，劃破午後的空氣，也讓空氣變得凝滯，唯一不變的，是眾人臉上的憤怒和恐懼。
    “基地長來了！”“是基地長！”“快把他殺了！”“對！殺死他！他快要異化了！”“知道自己異化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
    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眾人七嘴八舌，無一不是想讓被遠遠孤立的男人去死。
    珝感到悲傷，異化的，就要死。
    他看到空中的男人舉起了槍，聽到：“三分鍾，遺言。”
    地上被群起攻之的男人抬頭看他，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側臉被投影展現出來，看向陸昀的眼神無波無瀾。
    年齡看起來和陸昀差不多，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那是一種一種垂垂老矣、苟延殘喘。
    他的聲音嘶啞：“沒有。抱歉。”
    “人類聯合防衛軍上校、華國六號基地長陸昀，很遺憾為您送行。”
    毫不猶豫地，“砰！”
    子彈出膛，正中眉心。
    男人額間出現唯一的豔色，那是他生命最後的色彩。男人臉部肌肉怪異，看他嘴角弧度像是想笑，可是眼睛像要哭出來。
    矛盾的、悲哀的，人類。
    他被子彈擊中，不曾躲避，所以，正中眉心。仰躺在地，眼睛不曾離開上校一分。
    方才還出言聲討的眾人，又恢複秩序。
    沒有人感謝，因為這是陸昀的職責。
    人類聯合防衛軍出來的上校，是他們所在基地的基地長，維護秩序、維持生存，都是他的職責。
    珝看著立在空中的男人，除了鋒利，眼中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出現的時間不多，很快被掩埋。
    很快，穿著防護服的人出現，他們把地上早已死去的男人拖到一邊，距離民眾更遠的地方。
    從珝的視角看有些模糊，但還能看清。
    有人割破他的皮肉，取出他的血液。有人打開瓶罐，把裏麵的液體倒在他身上，男人化為血水，徹底消失。
    珝舔了舔唇，喉結滾動，殺第二次。
    身邊的機器人突然開口：“死的人是主人的朋友。”
    “朋友？”
    “按你們的話來說，算是合格的前任。他從一號基地來這裏，可能是為了見主人最後一麵吧。”
    珝看著它，小呆子繼續往下說。
    “人類異化，結果隻有兩個，成功失敗。但不是立刻就會有結果的，會有二十天的過渡。司言，就是他的名字，他可能知道自己一定會失敗，所以來這裏見主人。”
    “……”
    他就是個異種，還是找機會跑吧。
    生存和繁衍是生物的本能，有生命的石頭也不例外。
    男人回來了。
    他沒給任何人一個眼神，回到換軍裝的房間，一直沒出來。
    珝看到他回來，等著想和他說話，可是見他遲遲不出來，看了眼機器人：“他是在傷心嗎？”
    “是吧。”它也不確定，它又沒見過主人傷心的樣子。
    “他房間不是在二樓嗎？”
    “主人說他想在哪睡在哪睡，別管他。”
    “哦。”
    兩個非人類在客廳一句一句，聊了起來。
    “人類聯合防衛軍是什麼？”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小石頭應該知道嗎？
    “你是從哪來的？”
    “……在外麵，被你的主人帶回來的。”抓來的，被可怕的槍指了一路。
    不知道機器人想到了什麼，“看”珝的眼神，越加憐愛。
    “你們不害怕嗎？”
    小機器人屏幕閃動：“害怕？”
    “嗯。”
    “也許吧，我又不是人類。”
    珝心中一頓：“你不是拯救者1號嗎？”
    名字難道是隨便起的嗎？
    小機器人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是這樣說的，為人類生存延續奉獻是寫入我的程序編碼的，我會為人類生存奮鬥，可是我無法理解這樣做的意義。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可是現在並不符合。”
    珝不明白，但沒糾結這個，他又問：“他，可以變成蛇？”
    小呆子眼睛一亮：“呀！你看到了呀！”
    “主人的獸化形態就是蛇，完全獸化形態最強的蛇，和主人一起植入異種基因的有1000人呢，隻有四個人成功了，主人就是其中之一。”
    “……失敗的人呢？”
    小呆子語氣還是剛剛的輕揚：“你剛剛不是見證過一次了嗎？”
    “直接殺死嗎？”珝問話的語氣有些急促了，他知道了結果，但還是想再確定一次。
    “對啊，他們不是人類了，沒有意識，隻是異化的物種，會感染、傷害人類，為什麼不殺死？”
    “那如果，他們，有意識、不傷害人類呢？”珝澀著嗓子問。
    “嗯……目前研究表明，沒有這種情況。所以，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我知道了。”
    小機器人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沒有這種情況，研究員都是瘋子。”
    珝聽懂了，研究員都是瘋子，最好沒有這種情況，他要藏好了。
    “所以，人類聯合防衛軍是什麼？”
    說了半天，這個問題還沒有被解決，珝又問了一次。
    “這個啊，很久之前就有了，大概末世降臨第三十年吧。”
    珝靜靜地聽著，他想問現在是末世降臨的第多少年，但是他也不是傻子，這個問題自己咽了下去。
    “國際上為了共同目標，”人類延續”主題，科技、軍事……能聯合的都聯合了，能交流的都有很深的交流。”
    “人類聯合防衛軍不算軍隊，它其實是個選拔基地，不光主人，還有剛剛看到的沈亦澤，他們都是通過防衛軍訓練、選拔來的，通過選拔的人可以在基地任職，職位大小要看綜測成績。”
    “那，基地長他很厲害。”
    小機器人中肯點頭：“當然，主人接受異化前其實就可以回到基地接替六號基地長，但是他主動申請了異化實驗。如果不是太年輕，主人不會僅僅成為六號基地的基地長。”
    “基地的排序是按實力排的嗎？”
    “綜合實力。”小機器人嚴謹地糾正。
    “嗯。謝謝。”
    小機器人看著珝：“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是檢測結果顯示正常，尤其，主人把你帶到了這裏。”
    珝不懂它想說什麼，漆黑的眼眸專注地看著它，小機器人放棄了：“主人太孤單了，也許你可以陪著主人。”
    讓一個異種待在殺死過無數異種的人的身邊，珝覺得渾身不舒服，等他適應了人類的生存方式就要去找秘契者了。
    珝的問題問完了，他現在沒有問題，在沙發上安靜地坐著。
    小機器人看了他幾眼：“你想出去逛逛嗎？”
    珝柔軟的舌頭滑了滑靠近裏麵那一麵的牙齒，還有絲絲甜味，應該是剛剛喝飲料弄的，“要和基地長說一聲嗎？”
    “沒必要，主人不會限製你自由的。我和主人說去給你買衣服，房子裏沒有適合你穿的衣服。”
    “買？”
    小呆子點頭：“基地裏，應有盡有，不過現在都是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
    小機器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麼，雖然他的種種表現不像是末世的人，但是他確實是個人，也許是主人從別人家搶來的不諳世事的小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