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間實驗室是荊年專屬，其實不止，荊年父母因特殊貢獻升入一號基地也就是主基地繼續科研，但荊年還不夠資曆和父母前往主基地就被留在了這裏，高層為了彌補，就給了荊年在六號基地僅次於陸昀和沈亦風的權限。區區實驗室罷了。
    荊年示意男孩伸手他要抽血。
    珝調整了一下握袍子的手勢，然後伸出一隻手，讓他抽血。
    這些珝都在母親記憶裏看過，他知道抽血可以確定他的身體狀況。但是母親關於人類的記憶截止在末世來臨，末世降臨，母親的記憶就隻有深淵了，灰暗、血腥。珝經常央著母親給他看記憶，他沒見過，但向往。
    動作間，荊年看到了他光潔的手臂，無論剛剛腦子裏想什麼，這一刻也尬住了，他現在有點懷疑是不是老大幹的。
    多餘的，荊年問了句話：“你成年了嗎？”看起來也太小了。
    珝抬頭看他，點頭。如果按照人類的發育機製的話，他化形的身體是成年的。
    針頭刺破手指，珝看到紅色的液體順著管線流入小瓶容器。這是血，珝想。
    珝看到紅頭發的男人站在他們旁邊，他下意識往門口看，碰巧撞入幽藍色的眼睛裏。
    男人倚靠在門框，漫不經心地看著室內。珝避開視線，下意識不想和他對視。
    荊年忽然開口了，“都出去。”站在荊年身後的紅頭發撇撇嘴，“知道了。”
    珝看到靠在門邊的男人也轉身離開了。
    荊年轉身去儀器那邊之前看了眼愣在原地的男孩，“你也出去。”
    珝回神，點頭答應，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聽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說讓他把門帶上。珝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裏麵的房間裏還有一扇門，被稱作荊年的男人正往裏去。
    “……”
    珝走到幽藍眼睛男人的旁邊，站住不動了。
    沈亦風也不避諱，問陸昀：“你打算怎麼安置他？”
    陸昀沉默，沈亦風睜大了眼，“真看上了？要帶在身邊？”男人輕飄飄瞟了一眼沈亦風，“等檢查結果出來。”
    “……哦。”
    沈亦風又把視線投到珝身上，“哎。”
    珝抬頭看他。
    “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珝低頭沉默，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如果說是從深淵裏來的，會不會被當成怪物？可是不說從深淵裏來的，應該怎麼說呢？如果回答的不對，還是會被懷疑，他會不會和那些變異的東西一樣，被殺死？
    沈亦風挑眉，看了眼放空的陸昀，又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小孩兒。兩個人都沉默，索性他也不說話了。
    2150年的技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就算是綜合排名為六的基地也不例外。不出十分鍾，檢驗結果就出來了。
    結果顯示正常。
    珝看到了這幾個字，他都做好了被殺死的準備，沒想到還有轉機。
    但是怎麼會正常呢？
    他又不是人類，他是個石頭啊。忽然，珝想到剛剛在路上，他們變成蛇的樣子。這麼看來，他也算正常了。
    荊年和沈亦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拿著檢驗單的陸昀。
    陸昀回視他們。
    荊年轉了轉眼睛，“哎，小石頭。”
    珝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喊他小石頭的男人。
    後者被看得一愣，然後想笑，“你不會不知道你的異形體是塊石頭吧？”
    珝還是沒說話，呼吸聲清晰可聞。
    荊年嘖了一聲，他好久沒見過這麼靦腆內向的人了。話說，這樣性格的人和老大待在一起能受得了嗎？他還以為能和老大在一起的人會有多麼讓熱烈、激情呢。
    “檢查完了就走吧，別耽誤我找資料做實驗。”
    陸昀心情不錯，輕嗯一聲示意男孩跟上他。
    離開之前珝還聽到紅頭的男人和荊年說讓他注意形象，邋裏邋遢不成樣子。
    荊年不讓他管，還讓他趕緊離開，別耽誤他去找他爸媽。
    珝沒再繼續聽下去，他加快腳步跟上步子跨得極大的男人。
    這是一條新路，不是來時路。
    ……
    房間裏的裝飾和陸昀的風格很不搭，可這又實打實是他的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這是我的地盤。
    “你以後跟著我。”你可以住在這裏。
    ……
    陸昀說一句，珝在心裏翻譯一句。
    珝觀察著，這裏比深淵好太多了，非常好。
    “唯一的要求，跟我。”
    珝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以為那兩個男人開玩笑的，結果這個男人認真的。也許他之前在母親的記憶裏看漏了什麼，男人可以對女人說跟他，也可以對男的說想上。
    “你想上我？”
    陸昀點頭。
    問話的人沒覺得不對，點頭的人也沒覺得不對。
    珝點頭，“哦。”
    陸昀：“答應了？”
    “是的，除了上床，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男人想了想，回道：“再說。”
    “好的。”
    男人示意珝跟上，他帶著男孩轉了下自己的公寓。
    “這是主臥，我聽荊年問你成年了。”
    珝點頭。
    “那你以後跟我睡，睡這個房間。”
    陸昀看著男孩的反應，“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珝點頭，仰著頭看他，“方便和你上床。”
    “……算了，再等等吧。”
    “小呆子。”
    音樂響起，機器人閃亮登場。
    居家機器人從二樓跳了下來。
    石頭從二樓跳下來也會碎的吧，不過機器人完好無損。
    “哦！我親愛的主人，下次請叫我拯救者1號，不要亂給人家起外號。”
    陸昀不管他，“以後他跟我，照顧好他。”
    機器人聽到主人的命令，轉了轉機械頭，屏幕上滑過一行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珝：“謝謝。”
    “這位來自遠方的朋友，還不知姓名。”
    “珝。”
    黑色的屏幕上滑過一個大大的問號，“是哪個xu呢？”珝聽到那道活潑的聲音問。
    “美玉。”
    小呆子好像知道了，屏幕上出現一個字，珝看到了，點頭。
    陸昀皺了皺眉，打斷了還想說什麼的智能機器人，“去做飯。”
    小呆子語氣變得驚恐：“啊！竟然讓主人和這位柔弱的小石頭餓肚子了！是作為管家的我的失職，我這就去！”
    語速和機關槍一樣快，珝剛反應過來它就離開了。
    珝抬頭看陸昀。
    “你的資料已經登入基地公民信息管理處了。是沈亦風，紅頭發那個。小呆子，嗯，身兼數職。”
    “哦。”
    “……”
    沉默一會兒，珝眼神有些迷茫，主動開口：“你不問我從哪裏來的嗎？”
    陸昀垂聽靜待。但看珝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沒關係，想說再說。沒人逼你。”
    珝點頭。
    小呆子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二樓最裏麵的臥室放了洗澡水，可以去洗了。”
    “走吧，我帶你去。以後安心住在這裏，我給你和我在這間房子裏一樣的權限。”
    一樣的，權限？
    兩人走到樓上機器人說的房間，和樓下空間如出一轍的溫馨。但陸昀覺得不夠，不夠柔和、不夠溫暖。
    臥室一角的洗漱空間用玻璃長虹門分隔，珝看到了正冒著熱氣的浴缸。
    “洗完到一樓吃飯。”
    “好。”
    手銬在實驗室知道珝是人類的時候就被陸昀解下了。
    綠色的光線由少到多，逐漸包裹珝身上的袍子，光線退去，袍子消失，隻留下一具單薄纖細的身體。
    珝走到洗漱池前，細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漆黑的眼睛透不進一絲光亮，原本柔嫩白皙的臉上此刻髒汙一團。
    陸昀，他看上他什麼呢？
    母親關於人類社會的記憶截止到末世降臨前，現在的社會，普遍接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了嗎？
    他低頭，看到原本手銬銬住的地方紅成一團，泛著血絲，但一點也不疼。
    浴缸他還是第一次用，深淵裏有大大小小的水池，但是去洗的人不多，大家幾乎都用原型示人。就算主動去洗，也隻是為了求偶。
    這裏的水很溫暖，不同於深淵水的冰冷刺骨，幾乎要將他凍碎。水在浮沉，總有一種在夢中的感覺，不真實。
    他有點不想去找密契者了，起碼不是現在。而且他的心髒還沒長出來，就算想給也沒辦法給出去。
    還有陸昀，他對自己這麼好幹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珝昏昏欲睡。
    門被敲響了，“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