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愛意落地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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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人群漸次散去,隻有安德烈仍蜷在角落。
他的筆記本上未寫一字正題,隻布滿了潦草扭曲的鬼畫符。
李疏晏走到安德烈麵前,目光掠過紙頁,向他微一揚下巴:“說說看,聽懂了多少?”
他話裏的意思其實是“領會了多少”,可安德烈卻當了真,老實搖頭,用生澀的中文斷斷續續地答:“聽不太懂啊……哥哥,我中文不好,像在聽天書。”
李疏晏沉默片刻,眼中一絲難以捕捉的無奈一閃而過。
他低低一歎,轉而用俄語輕聲說道:“等會找我助理取會議錄像,拿來,我給你翻譯。”
安德烈眼睛一亮,立刻咧開笑:“謝謝哥!”
李疏晏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轉身欲走,手腕卻被安德烈眼疾手快地拽住。
“你都好幾天沒理我了,整天陪著那個喬恪。”他微微撇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他迷住了呢。”
“安德烈。”李疏晏眉頭一擰,正要開口教訓,敲門聲恰在此時響起。
他循聲望去,助理正站在門口,神色為難。
“什麼事。”
助理斟酌著措辭:“先生,喬恪少爺在學校與一位葡裔學生發生了肢體衝突。”
李疏晏瞬間將安德烈連同那些無謂的言辭拋諸腦後,快步走出會議室,助理緊隨其後。
“原因。”他頭也不回地問。
“課堂辯論,對方辯不過喬恪少爺,就開始人身攻擊。”
助理低聲迅速回話:“那人似乎知曉喬恪少爺的背景,言辭極為不堪,譏諷他是靠攀附您得勢,說他是喬家棄養的野種……還說是您豢養的玩物。”
李疏晏腳步驟停,喉間溢出一聲極冷的嗤笑:“然後他就動手了?”
“是,”助理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是對方提到您的名字後,喬恪少爺才動的手。”
李疏晏側過臉:“所以?”
他聲線漸懶,卻滲著一股子寒意:“學校的事你們去處理,收尾要幹淨,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負麵消息。等喬恪回來,讓他到我書房。”
喬恪在車中僵坐了一路,腦中反複碾磨著同一句話:先生一定會生氣。
他在學校鬧出暴力衝突,無異於是將李疏晏為他鋪的路踐踏得粉碎。
他懼怕李疏晏眼中冰冷的失望,甚至不敢想象一句斥責……先生給了他庇護與前程,他回報的卻隻有麻煩。
負罪感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可他竟生不出半分悔意。
當那些汙言穢語攀扯上李疏晏的瞬間,他的拳頭早已先於理智揮出。
守護先生的尊嚴,是他這份卑微愛意唯一能落地的出口。
哪怕因此受罰,心底竟也隻有一絲類似病態的“值得”。
車在度假村門前停穩,喬恪剛下車就看見李疏晏身邊那位張助理。
“先生他……”三個字剛出口,就被打斷。
“喬恪少爺,先生在等你。”
喬恪點頭,默不作聲地隨行至書房。
李疏晏正在通話,“散布謠言”、“離間”、“懷疑的種子”幾個零星的詞掠過喬恪耳際。
李疏晏瞥見他,卻未作反應,隻任那少年像罰站似的杵在書房中央,直至通話結束才慢悠悠收起手機。
他繞到書桌前,側身倚坐在邊沿,目光如凝住的霧,沉沉籠向喬恪,久久未發一語。
他看得出,喬恪怕得厲害,肩膀微縮,一副任憑發落的模樣。
終於,他開口:“用腦子解決問題,而不是拳頭,這一點,還要我教?”
“對不起,先生。”他的聲音輕得像飄絮,還裹著明顯的顫音。
隨即,他頭埋得更深,幾乎是微不可察地鞠了一躬,重複道:“是我錯了。”
沒有半句辯解。
書房陷入一片滯重的寂靜,空氣仿佛凝成了實體,壓得人發悶。
喬恪的恐懼在這一刻攀至頂峰,雙腿倏然失力,徑直跪落於書桌前。
膝蓋觸及地麵的聲響並不重,卻在極致的安靜中清晰極了。
他維持著垂首的姿勢,以最卑微的姿態傳遞著無聲的乞求。
您可以任意懲罰我,隻求您不要放棄我。
“我會做任何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虔誠:“我會更努力,變得更優秀,絕對服從……隻要您還允許我留在您身邊。”
喬恪的下跪的行為讓李疏晏眉間浮起一道極淡的蹙痕。
他厭惡這種過度外露的卑微,就像耗時費力才釀造的一壇好酒中驟然墜入一粒粗礪的砂,徹底敗壞了他偏愛的按部就班。
“站起來!”他聲音拔高。
“我培養你,不是要你做個隻會下跪的廢物。用拳頭解決問題,最無能。你今天的行為,很愚蠢。”
他話音微頓,目光垂落於喬恪發頂,訓斥的意味悄然褪去幾分,染上一抹極淡的滿意:“對方罵你,你動手,是匹夫之勇。但對方提我,你動手……這證明你心裏,我的聲譽重過你的理智和前途。”
那點溫和稍縱即逝,複又沉冷:“但維護我的方式有千百種,你偏偏選了最不值當的一種。”
“把你的衝動,用到正道上。”李疏晏抬手,指尖輕點自己的太陽穴:“要靠這裏強。”
隨即又落向心口:“還要靠這裏明。”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再讓我替你收拾爛攤子,喬恪,你會知道後果。”
說完,他邁步走到喬恪麵前,沒有攙扶,隻是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喬恪撐地起身的刹那,他的指節忽然擦過對方麵頰上的淤青,那觸碰不帶任何**,更像是主人在檢查自己受損的藏品。
“讓醫生來處理。”李疏晏收回手,對門外瞧了全程的助理冷聲吩咐。
接著他坐回桌子後麵的椅子上,掀開一冊皮質筆記本,下一刻,紙麵響起沙沙的清音。
“回去寫五千字分析報告,把今天的事從頭到尾捋清楚,既能維護體麵,又能讓對方付代,還不落人口實的方案我要三種。”
筆尖微頓,他正眼看向喬恪:“明早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