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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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師尊方才所有的話,都圍繞著“心神”、“鬱結”、“疏導”,像是一位醫者在分析病症,語氣裏是純粹的關切,並無半分厭惡或鄙夷,更沒有他恐懼中的那種“洞悉”後的疏離。
難道……喬長老的話,師尊其實並未當真?那句“隨你怎麼想”,是真的覺得無稽之談,而非對他心思的默認?那些開導,也僅僅是因為察覺他狀態糟糕,而非針對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絲名為“僥幸”的火苗,在他冰冷的心湖上搖曳起來,帶來一種混合著希望的刺痛。
他必須確認!
他依舊偏著頭,不敢與牧雲炤對視,吸了口氣,模糊地試探道:“師尊說的,弟子明白。隻是……有些事,如同心魔,並非……並非尋常道理可以開解。弟子隻是怕自己控製不住,做出……逾越本分,甚至……大逆不道之事,屆時……恐再無顏麵對師尊。”
他將話說得含糊,卻刻意點出了“逾越本分”、“大逆不道”這樣嚴重的字眼,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牧雲炤接下來的反應上,如同等待最終的審判。
牧雲炤看著他這副仿佛背負了滔天罪孽的模樣,心中那份屬於現代人,更為豁達的價值觀占據了上風。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因一些如今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輾轉反側,便覺得眼前這少年是將小事無限放大了。
他在心中長舒一口氣。年輕人總是把事情想得很複雜,自己以為天大的事情,其實回過頭來看都不算什麼大事。還好,現在還來得及引導,莫要讓他鑽了牛角尖
他握住宴止水手腕的力道放緩了些,帶著安撫的意味,語氣更加溫和:“果然是這樣。止水,你對自己要求太嚴苛了。”
他完全順著自己現代人的思維理解了下去:“所謂心魔,所謂逾越,很多時候隻是我們給自己設定的枷鎖太過沉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雜念、有妄念,甚至一時被負麵情緒控製,都是人之常情。關鍵在於意識到之後,是選擇沉溺其中自我懲罰,還是願意走出來。”
他頓了頓,看著宴止水,語氣愈發誠懇:“你覺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師尊看來,或許並沒有那麼嚴重。隻要不傷害他人,不違背最基本的道義,任何困擾你的心結,我們都可以一起麵對,一起想辦法化解。相信我,說出來,會好受很多。”
牧雲炤的話語,如同溫潤的泉水,流淌在宴止水緊繃的神經上。
確認了。
師尊……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口中需要化解的心結,正是對他本人那份不容於世的癡戀。
一股幾乎讓他虛脫的慶幸感席卷而來,然而,緊隨其後的,卻是更深、更沉的悲哀。他寧願師尊罵他、厭棄他,也好過這樣一無所知地將他推向更無望的深淵。
這份毫不設防的溫柔,這份將他最肮髒秘密視為普通心結的坦然,此刻成了最殘忍的淩遲。讓他連怨恨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獨自吞咽這苦澀的果實。
他猛地閉緊了眼睛,將幾乎要奪眶而出的酸澀強行逼退。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不能再試探下去了,他怕自己會失控,會在這份毫不知情的溫柔麵前徹底崩潰。
他最終隻是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嗯。”
算是回應,也算是……終止這場對他而言無比煎熬的對話。
他重新將自己縮回了那堅硬冰冷的外殼裏,隻是這一次,外殼之下,是更加洶湧,卻不得不死死壓抑的暗流。
既然無法得到,那便以弟子的身份,默默守護這份他永遠無法觸及的純淨。
他知道這個秘密,他必須帶進墳墓,永遠,永遠都不能讓眼前這個人知曉。這不僅是為了他自己的尊嚴,更是為了不褻瀆這份他視若珍寶的,來自師尊毫無雜質的關懷。
宴止水跟在牧雲炤身後,強迫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那氣息吸入肺腑,卻帶著冰碴般的刺痛。他幾乎是耗盡了所有自製力,才將那混雜著慶幸與絕望的心緒,強行壓回心底最深的角落,重新封緘,沉默地往回走。
師尊走在前麵,背影清瘦挺拔,衣袂在微風中輕輕拂動,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他的神經。他不斷告誡自己:他是師尊,我是弟子,這條界限永遠不能逾越,敬而遠之,敬而遠之。
一遍又一遍,仿佛就要刻入骨髓。
他不能失態,更不能讓師尊看出任何端倪。他抬起眼,臉上已恢複了往日的清冷與平靜,隻是那平靜之下,多了幾分刻意維持的疏離。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泄露一絲一毫異常的情緒。
牧雲炤雖然感覺宴止水明白的,和自己講的有所出入,不過看到他又恢複了平時的神色,便也不再多慮。
大概是陰差陽錯間化解了他心中的不安吧。年輕人嘛,心思重些也正常,想通了就好。他如此想著,便將這點小小的異樣拋在了腦後,渾然不知身後那人,正經曆著怎樣一場天崩地裂的內心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