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大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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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的喧囂漸漸沉寂,攤位前的燈籠一盞接一盞熄滅,意味著閉市的時辰將至。
牧雲炤與宴止水又試探著問了幾家店鋪,一提及暗殺的字眼,對方不是臉色大變匆匆擺手,就是直接收起攤位避而不見。
月影西斜,寒意漸重。
正當兩人準備暫且離開,再從長計議時,一個佝僂的身影忽然擋在了前方。
那是一個穿著陳舊布衣的瞎眼老婆婆,挎著一個破舊的竹籃,籃子裏放著幾件不起眼的小物件。
她渾濁無光的眼睛空洞洞地望向兩人,幹癟的嘴唇發出沙啞的聲音:“兩位公子留步。”
牧雲炤腳步一頓,心下詫異。他們此刻仍是妖身偽裝,這老婆婆竟一眼看破,直呼公子?
他麵上不動聲色,溫和回應:“婆婆有何指教?”
“公子在找,找不到的東西。”老婆婆的聲音飄忽不定,“本就不該存在,強求不得。”
牧雲炤心中一動,試探道:“婆婆可知那地方究竟在何處?”
老婆婆緩緩搖頭,卻朝著宴止水的方向看去,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這位公子身上背著太過沉重的過往。因果纏身,步步荊棘,難得解脫啊。”
她的話語含糊,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宴止水深藏的秘密。
宴止水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下去,手指無聲地扣緊。
老婆婆又轉向牧雲炤,那空洞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而這位公子更是奇特。魂似無根之萍,身若鏡花水月。來路不明,去路……恐難善終,大凶之兆。”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極輕,卻帶著一種不祥的篤定。
牧雲炤心底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脊背竄上。穿越是他最大的秘密,竟被這看似普通的瞎眼婆婆一語道破?
他強壓下心驚,維持著鎮定問道:“婆婆既已看出,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老婆婆枯瘦的手在竹籃裏摸索著,取出一個灰撲撲的龜甲,遞向牧雲炤:“公子若想問卜,需得留下身上一物作為交換。”
牧雲炤從袖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下品靈石放入籃中。
老婆婆接過靈石,將那龜甲置於掌心,口中念念有詞,枯槁的手指似乎在掐算些什麼。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龜甲中央時——
“哢嚓!”
一聲極其清脆的裂響,那龜甲毫無征兆地從中裂開,碎成了好幾瓣,從老婆婆掌心跌落在地。
空氣瞬間凝固。
老婆婆僵在原地,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懼的神色,喃喃道:“不可說……不可測……天機……反噬……”
牧雲炤眼皮狂跳,那碎裂的龜甲仿佛預示著他極力隱藏的命運,一種被無形窺視的恐懼攫住了他。
但他麵上輕鬆,語氣甚至帶上了幾分調侃:“看來婆婆今日這吃飯的家夥不太中用啊。罷了罷了,看來是天意不讓問。”
他幫婆婆把碎裂的龜甲放進籃子裏,又伸手拉住宴止水的衣袖,語氣如常:“師妹,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了。”
說罷,拉著宴止水轉身快步離去,很快便融入了鬼市即將散盡的人流與愈發濃重的霧氣之中。
那瞎眼老婆婆仍僵立在原地,低著頭,沙啞的聲音低不可聞,重複著那令人不安的判詞:
“魂似無根萍,身若鏡花月。難善終……大凶……”
走出鬼市,重回枯骨鎮荒涼的街道,晨霧彌漫,遠處天際已透出些許亮光。
牧雲炤放緩腳步,從袖中摸出一個小油紙包,遞給身旁的宴止水。
“給,這一晚也辛苦了。我猜你也想吃這個。”說著,他自己打開油紙包,低頭咬了一口,咀嚼了幾下,點評道,“嗯,甜得有點發膩,不過熱乎的時候還行。”
宴止水愣怔地看著遞到眼前的糖糕,他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指尖碰到微溫的油紙,心裏某個角落似乎也跟著軟了一下。
他低頭小口咬了一下,甜膩的味道在口中化開,驅散了些許鬼市帶來的陰冷。
兩人沉默地吃著糖糕,繼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牧雲炤抬頭望向天際,晨光熹微,雲層被染上淡淡的金邊,他望著那景象,忽然輕聲感慨:“好久沒見過日出了,原來是這樣的美。”
他的聲音裏帶著疲憊,卻又有些許放鬆。晨光落在他依舊蒼白的側臉上,柔和了幾分病氣。
宴止水吃著糖糕的動作慢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其中複雜翻湧的情緒。
糖糕很甜,師尊的側影在晨光裏有些模糊,腕間似乎還殘留著被用力握過的感覺。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而又無所適從的平靜。
回到忘憂棧時,牧雲炤幾乎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他強撐著對宴止水道:“為師得先去睡一覺,若吃中飯不必叫我。等檀芸他們回來,我若還未醒,便叫醒我。”
他頓了頓,又添了一句,聲音帶著倦意:“你也自己歇息一下。”
剛走到二樓走廊,便遇上了正準備下樓用早飯的檀芸、常樂和周易泉。
“師尊?”檀芸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神色。
牧雲炤揉了揉眉心,看向三個整裝待發的徒弟:“正要出去?”
檀芸上前一步,恭敬回道:“是,師尊。弟子與常師弟分頭去走訪七戶遇害者家屬,細查他們生前的行蹤軌跡與交際往來,看能否找到更多線索。”
常樂在一旁點頭,補充道:“師尊放心,這次我們帶足了宗門令牌和安神符,保證問得仔細,也不會嚇到那些家屬。”
牧雲炤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一旁抱著藥箱的周易泉:“小泉呢?”
周易泉縮了下肩膀,小聲道:“弟子想去鎮上的義莊和醫館看看,或許還有未被處理的受害者遺體,或者能打聽到是否有人見過類似的症狀。想著可以從藥理和魂魄損傷的角度再探查一番。”
“嗯,”牧雲炤看著三人,“行事謹慎,安全為上。鬼市這邊,我與你止水晚間會再探。若有急事,用傳訊符聯係。”
“是,師尊!”三人齊聲應道。
牧雲炤實在困得厲害,隻擺了擺手,便推開自己那間客房的門,側身閃了進去。
房間內依舊隻有一張床。牧雲炤看了一眼,心下歎了口氣。好歹是個師尊,總不好跟徒弟搶床睡。
他懶得再折騰,隨手從一旁扯過一床薄褥,草草鋪在牆角地麵,連外袍也未曾脫,隻除了鞋,便和衣躺下。腦袋剛一沾上那臨時湊合的枕頭,幾乎是瞬間便陷入了沉睡。
宴止水在樓下稍作停留,與檀芸三人簡單打了聲招呼,才緩步上樓。
他站在房門外,指尖碰了碰虛掩的門扉,停頓了片刻,似乎做了某種心理準備,才輕輕推開門。
屋內已經不再昏暗,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整個房間。他一眼便看到牆角地鋪上那個已然熟睡的身影。
牧雲炤側臥著,青衫微皺,竟是睡得沉了。
宴止水站在門口,愣了一瞬。他沒想到師尊竟將床留給了他,自己如此隨意地睡在地上。
他沉默地走到床邊,脫下外裙和繁瑣的飾物,動作比平日慢了些。躺上床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瞥向牆角那個身影。
室內一片寂靜,隻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交錯。
他閉上眼,卻沒有立刻入睡。
這一覺睡得很好,牧雲炤懶懶地翻了個身,又生了個懶腰。
等等。
牧雲炤終於舍得睜開了眼睛。我怎麼睡在床上了?
他猛地坐起身,薄被從身上滑落。環顧四周,牆角那地鋪早已被收拾得不見蹤影。晨光從窗戶斜斜照入,落在窗邊那個安靜的身影上。
宴止水已經換回了平日那身玄色弟子服,墨發簡單地束在腦後,正側身望著窗外。陽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側臉,鼻梁**,睫毛長而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長得還挺好看。牧雲炤腦子裏下意識地冒出這個念頭。
他掀被下床,活動了一下睡得有些發僵的肩頸。窗外太陽還未偏西,估計檀芸他們還要晚一陣才能回來,睡了半天之後,肚子倒先有些餓了。
“止水,”他走到窗邊,試探著開口,“我打算去鎮上找點東西吃。你可要一同……”
話未說完,宴止水聞聲轉過頭來。
牧雲炤嚇了一跳。少年眼下帶著明顯的烏青,臉色比平日更白幾分,一副徹日未眠的模樣。
“你……”牧雲炤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問,“不會是因為我占了床,讓你沒休息好吧?”
宴止水目光閃爍了一下,避開他的視線,並沒有解釋什麼,隻是幹脆地站起身。
“走吧。”
牧雲炤帶著宴止水走進了附近的一家小店,挑了個臨窗的清淨位置,看似頗為熟練地點了幾樣招牌菜:“我剛聽樓下的說這家的炙羊肉和菌菇湯是一絕,可得嚐嚐。”
等菜的功夫,他從袖中取出三張微微發光的符紙,像看報告一樣攤在桌上。符紙上顯現出的是三個人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