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把閣樓澆成一條河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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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的“低價”永遠是個謎。
    陳風捏著租房協議,目光在“200元/月(包水電,包三餐,包外婆高興)”那行字上停了兩秒——心算結果:不到調研補貼零頭,確實像白住。
    她推了推眼鏡,對外婆輕聲補一句:”要不我再加一點?按市場價攤水電也行。”
    ”簽字就行,別跟老太婆拉鋸。”
    李懸倚在門框,頭發還滴水,T恤領口微卷,語調帶著剛衝完澡的鬆散,像一截過水的韭菜,慵懶卻無害。
    外婆啪地蓋上紅指印,笑得眼角開花:”200塊買不來外婆高興,你肯住,我就賺。”
    陳風沒再討價還價,還帶著點占人便宜的不好意思,簽了字。
    閣樓樓梯窄得隻容側身。
    李懸拎箱子,手臂青筋微顯,像兩條蟄伏的青龍;陳風護著電腦包,計算最佳通過角度,避免碰撞——一步一格,勻速上樓,心率平穩。
    門開,潮濕木香撲麵而來。
    天花板傾斜,最低處需低頭。鎢絲燈搖晃,把影子剪成兩段:一段貼牆,一段壓床,像天然對照組。
    ”這間睡。”李懸用腳尖點開左門,四尺小床貼斜窗,雨痕縱橫,像失敗水墨實驗。
    ”那間寫。”她推右門,兩張桌對臉,桌腿纏鐵絲,靠窗那台滿是鉛筆灰,旁邊搪瓷缸泡著半支凝固墨汁。
    ”我原來畫圖,容易弄髒。”李懸語氣平靜,像在陳述他人罪證。
    陳風立刻表態:”你繼續用靠窗桌,我搬對麵,采光也不錯。”她說話禮貌克製。
    李懸挑眉,嘴角扯出極淡弧度——算是領情,也沒多客套。
    夜裏十點,雨勢加碼,屋頂變鐵皮鼓。
    陳風戴耳機錄田野日記,雨聲仍漏進麥克風,頻譜顯示60-80Hz低頻幹擾。
    她起身關窗,動作精準,回身時目光掃過搪瓷缸——缸底黑漬呈不規則負形,像剪紙展開後的留白。
    好奇心被觸發。
    她取下相機,微距拍攝黑漬形狀,記錄編號:TH-001。
    桌上A3冊子被雨水洇軟,她翻開第一頁,鏡頭先定格——傳統鳳凰尾被機械齒輪替換,娃娃臉裂口露出GPS圖標;最震撼是《穀雨》:天空碎成玻璃,雨絲成排紋身槍針頭,紅筆批注”俗””輕佻””背叛師門”,字跡力透紙背。
    陳風捏著那一角殘頁,小聲嘟囔:“鳳凰配齒輪……民俗撞工業,娃娃臉加GPS……傳統對上科技,穀雨還拿針頭當地漏,節氣混搭亞文化,學術甜點啊。”
    拍攝完畢,她剛闔上冊子,身後傳來冰錐聲:”誰讓你動的?”
    李懸站在門口,浴袍領口敞開,鎖骨窩氳熱氣,眼神卻結霜。
    陳風轉身,看見李懸的臉色就猜的差不多她現在在想什麼,她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整理桌麵時不小心翻開。我拍了照,如你不願意使用,可立即刪除。”
    說話同時,她把相機SD卡彈出,遞過去,動作幹淨利落。
    李懸接過SD卡,眉梢微挑,怒氣似乎被這份”學術式坦白”打斷。
    她掃一眼相機屏幕,見照片隻拍紋樣局部,無個人信息,麵色稍緩。
    ”下不為例。”李懸語氣仍冷,卻將SD卡還回,”真要研究,打報告,我批。”
    十分鍾後,敲門聲三響,節奏克製。
    陳風開門,李懸遞來薑茶,杯口兩顆枸杞漂浮,像可控變量。
    ”外婆指令,非私人行為。”李懸先聲明,避免情感誤判。
    陳風接過,溫度適宜入口。她輕啜,辛辣感刺激味蕾。
    “學術倫理第一條,尊重受訪者,未經明確同意,不得翻閱私人物品及創作。剛才是我的問題。”
    李懸抬起眼,第一次真正認真地看向陳風的瞳仁,之前隻是匆匆一掃,隔著眼鏡看不大清楚——
    那是淺褐色的,像被水浸過的宣紙,邊緣暈染開溫柔的輪廓。
    “你們讀書人也挺可怕,”她忍俊不禁,“能把”偷看”說得這麼義正辭嚴。”
    “別耷拉著臉了。不然外婆真以為我欺負文化人。”
    “你已經欺負了。”
    “那……給你打回來?”
    李懸伸出右臂,上麵有三四條線隨意交織蔓延的黑色紋身,從鎖骨滑到肘關節。
    “輕點揍,今天給龍哥紋身四五個小時,還麻著呢。”
    陳風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的想笑,抬起手,卻隻是用食指在那線的交點上虛虛點了一下。
    “以後不經你允許,絕不碰你的東西。”
    “也不用那麼絕對。”李懸撓了撓還濕著的頭發,“裏麵雖然沒什麼不能看的,不過說一聲再看和不說就看,給我的感覺還是不大一樣。下次想看,提前打報告,我給你開目錄,收版權費。”
    “多少錢一頁?”
    “五毛,按字數算。”
    兩人同時想起龍哥在店裏嚎的那句“電費可五毛一度”,忍不住相視一笑,緊繃的氣氛終於鬆弛下來。
    李懸走到門口,手搭上門把,又回頭。
    “對了,那桌子你明天放心用,我搬樓下客廳畫也一樣。”
    “不用,”陳風急忙說,“我真心不介意共用。甚至……可以劃區而治。”
    李懸挑眉:“怎麼劃?”
    “你左,我右,中間擺根鉛筆。”
    “三八線啊,幼不幼稚?”
    “有效降低衝突率,這有數據支持的。”
    李懸笑出聲,肩膀抖動著,浴袍領口又滑下些許。
    “成。那……晚安。”
    “晚安。”陳風說,又想起來什麼,補充道:“等一下,閣樓沒有浴室,我在哪裏洗澡啊?”
    “有兩個浴室,一個在老太婆屋裏,一個在我屋裏。”李懸說完,側了側身,示意陳風跟上她,“來我屋裏洗吧,外婆估計睡了。”
    陳風沒動,在她心裏有很明顯的社交界限,什麼關係有什麼樣的行為。顯然,她和李懸之間的關係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借用她的浴室洗澡。
    她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搜了搜附近的澡堂子。
    可惜,李懸她們家太偏了,最近的一家也在二十公裏開外。
    “你洗你的,我還要去一趟店。”李懸懶得等了,說完就自顧自的下樓。
    門輕輕闔上。
    今天開了一天車,身上酸累的很,要是能洗個熱乎乎的澡,聽著白噪音下雨聲,簡直太適合入眠了。
    可是……
    沒有可是!一想到要是不洗得帶著一身塵土睡,她就忍不住要起一身雞皮疙瘩。
    李懸回了房間,門沒關上,留了個縫,到書櫃邊上找圖冊。
    這兩天找上門來的不止有陳風,還有一個來邀請她參加紋身展什麼的活動,要她準備幾張有特色的紋身圖。
    這種活動不少,不過都離家很遠,李懸沒什麼興趣,出趟門心裏總擔心著外婆,所以一般能不去的就不去了。
    但是這回不一樣,主辦方請了她師傅打電話來的,這回說什麼都不應該推托了。
    突然,門被敲響了。
    “直接進。”李懸轉過身,看見陳風懷裏抱著一包洗漱包,胳肢窩夾了個袋子,看上去裝的是睡衣,估計因為剛才敲門,那個袋子徑直滑了下去。
    她大跨一步,接住那袋子:“很多東西我這兒都有,怎麼拿了這麼多。”
    陳風拿過她手上的袋子,又掂了掂懷裏的包:“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
    “隨你,”李懸拎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洗完關燈關門,我出去一趟。”
    陳風用腳尖點開浴室門,放下東西一回頭就不見她人了。
    動作倒快。
    李懸的房間非常的……反正和陳風想象的不一樣。
    之前在店裏給她的印象是特別搖滾瘋狂,沒想到她的房間沒有不知明長發男女組成的樂隊海報,也沒有什麼特別有個性的物品擺件。
    隻有一個深藍色的貝斯放在床邊,床對麵就是並排放著的衣櫃和書櫃。
    然後就沒了。
    陳風沒想多看,嘟囔著“非禮勿視”就進入洗澡去了。
    到了店裏,電已經來了,看樣子不是樹杈砸歪了電線,估計就是電線老化。
    小賈住在店裏,聽見有人開門,眯著眼走出來,看見是李懸,打了個招呼:“這麼晚了不睡啊懸姐。”
    李懸把頭盔放門口櫃子上,揮揮手:“睡你的,別管我。”
    小賈“哦”了一聲,回去了,沒一會兒又露出個腦袋:“姐,剛才有人打電話說明兒想約個上門紮,接嗎?”
    “不接,明兒還得給龍哥把剩下半拉圖紋了,總不能真叫人頂個半成品跑吧。”李懸在她的工作台旁邊坐下,拿了手機把遊戲點出來玩。
    “行,我聯係一下,改成後天?”小賈又問。
    李懸沒抬頭,手指隨著在屏幕上點著:“誰啊?這麼急我最近挺忙,下周吧。”
    “還能是誰啊,張楓。我聽說她問了一圈周圍的紋身店,沒一個能紋出來她想要的,就找到我們這兒了。”小賈的瞌睡跑的差不多了,揉了揉一頭雜毛,到工作台邊上拉開凳子坐下。
    李懸玩手機的手指一頓,沒說過,皺了皺眉,看著他:“明兒我去,地址發我。”
    “啊?”李懸這人堅定的很,能讓她改時間的客戶不多,這倒是讓小賈對這位張楓有了一股敬佩之情,“那龍哥……”
    “明兒晚上來吧,”李懸又重新低下頭玩手機,沒玩一會兒就煩悶的把手機往桌上一扔。
    小賈從李懸單打獨幹的時候就來幫忙了,眼力見足的很,她雖然沒啥架子,聊天也愛插科打諢,有什麼事能自己幹的也不都加在他身上。
    不過,此人脾氣大,雖然好的快,讓她自己呆一會就好,但是還是嚇人的很。
    現在就是她煩悶峰值,經驗表明,跑為上策。
    
    窗外雨徹底停了。深更半夜的青石巷,靜得能聽見水窪裏蛤蟆叫。隻有屋簷角還滴答著剩雨點子,砸樓下塑料棚上,“嗒…嗒…”,跟敲木魚似的,催人困。
    陳風睡得死沉。
    白天跑斷腿,晚上又讓那碗薑茶一頂,腦袋沾枕頭就著。
    閣樓裏一股老木頭、舊書和雨氣悶出來的味兒,倒也不難聞。
    李懸揉了揉脖子,晚上出去回來吹了陣風,骨頭縫都有點別扭。
    “哐當!”
    樓上閣樓猛地一聲響!像啥玩意砸地上了。
    緊跟著,女人短促一嗓子“啊!”,壓著聲兒,但嚇一跳那種。
    然後就是窸窸窣窣手忙腳亂的動靜,外加…幾聲嗲得不像話的——“喵~嗷~~喵~”
    李懸蹭一下就坐起來了,眉頭擰得死緊。豎耳朵聽。
    樓上,陳風好像在小聲叨咕:“……別碰那個…哎呀…”
    更多東西被碰到的聲兒,那貓挺驕傲,叫得更來勁了。
    李懸臉一沉。掀被,光腳踩涼地上,沒開燈,黑影似的滑出屋,三兩步躥上那吱呀亂叫的木樓梯。
    她動靜輕,但老樓梯不配合,吱呀呀亂響。
    閣樓門縫透著點亮——陳風睡前開了床頭那小黃燈泡。
    李懸沒直接進,扒門縫先瞅。
    一眼過去,她愣那兒了。
    陳風顯是讓嚇醒的,半跪在床邊地上,頭發亂糟糟,睡裙帶子滑一邊,臉上還掛著懵勁和慌。手正胡擼一地打印紙——她那訪談提綱啥的。
    罪魁禍首…
    是隻胖得流油的大橘貓,黃白毛。
    正撒歡呢,在A4紙上扭來扭去,大尾巴翹老高,一會掃陳風手,一會還伸帶倒刺的舌頭舔紙上的字,呼嚕呼嚕的,跟嚐啥好吃的一樣。
    還蹦著夠牆上台燈照出來的光影子,差點把燈撲倒。
    “橘子!別鬧!”陳風壓著聲吼,但聽著一點不凶,倒像求它。她指定拿貓沒轍。
    胖橘壓根不理,更來勁了,一骨碌翻身,四爪朝天抱她拖鞋,後腿蹬得歡實。
    “咋回事?”李懸聲兒啞啞的,夜裏聽著更沉。
    陳風抬頭看是她,感覺救星來了,還沒感恩完上天,一股子窘迫又湧了上來:“李懸!不好意思!它不知咋跑進來了…”
    胖橘聽見李懸聲,動作一停,估計知道眼前這個人能收拾他,鬆開拖鞋,翻身坐好,歪個大腦袋,琥珀色圓眼瞅門口,拖長聲又嗲嗲一聲“喵~嗷——”
    像打招呼,又像耍賴。
    李懸沒吱聲,走過去,彎腰,一把揪住胖橘後脖頸那塊鬆皮,毫不費力就給提溜起來了。
    大肥貓瞬間僵直,四肢下垂,尾巴卷肚皮上,乖得不行,就喉嚨裏還咕嚕咕嚕委屈。
    “稿費。”李懸提溜著貓,平不塌介紹,跟說“這是板凳”一樣。
    “稿費?”陳風穿上剛才被貓霸占的拖鞋,撓了撓睡的起球的頭發。
    “嗯。我養的……也不對,半野的,平時外頭浪,餓了困了才想起回家。”
    “嗯。”李懸把貓摁旁邊椅子上,肥貓立馬縮一團,假裝認真舔爪子洗臉,仿佛剛才大鬧天宮的絕不是它。
    “估計我以前老半夜擱閣樓畫圖,它溜上來睡慣了。它還不知道現在換人了。”
    她說著,掃一眼地上狼藉和差點完蛋的台燈,又看陳風滑落的肩帶和狼狽樣。
    “沒撓著你吧?”
    “沒沒,”陳風趕緊拉好帶子,搖頭,“它就…太活潑了。”
    何止太活潑,簡直像一條不斷做臀橋運動的鹹魚,差點把這屋子變成平房。
    “欠揍。”李懸不客氣,瞪“稿費”一眼。
    肥貓舔爪動作一頓,耳朵往後撇,裝沒聽見。
    陳風蹲下收拾紙,無奈看上麵貓爪印的灰梅花和讓口水暈糊的字。
    “還好…多半是備份…”自我安慰道。
    李懸沒言聲,也蹲下幫她撿。
    她手指頭長,帶著老拿針拿筆的繭子,動作麻利,很快把紙理齊。
    “它平常不這樣,”李懸忽然開口,聲低低的,像給自家熊孩子開脫,雖然調還是硬的,“可能…聞著你生人味,興奮過頭了。”
    “沒事,”陳風輕聲說,把最後一疊紙壓鎮紙底下,“其實挺逗的。”
    像是為證明她話,“稿費”大概覺得風頭過了,又從椅子蹦下來,邁著貓步,走到陳風腳邊,拿毛腦袋蹭她小腿,呼嚕聲跟拖拉機似的,一副“剛才是誤會,咱倆現在鐵子”的賤樣。
    陳風讓它蹭得癢癢,忍不住笑出聲,小心伸手摸它頭頂。胖橘立馬順杆爬,整個身子貼上來,蹭得更起勁。
    她沒養過動物,小時候想養倉鼠,父母沒同意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獨立之後,反而沒了養動物的心思。
    她自己都還沒照顧過來。
    李懸瞅著,沒說話。小黃燈照她側臉,下巴線好像沒平時繃那麼緊了。她看這肥貓平時對自己都沒這麼狗腿,現在對個生人連滾帶爬,眼神有點複雜,像無語,又像還有點別的。
    她轉身走到窗邊,推開條縫,讓夜裏涼濕氣多進來點,衝淡屋裏亂乎味。雨後風帶著土和植物清氣,挺好聞。
    “它好像挺喜歡你。”李懸背對著她,忽然說。
    “可能…我身上的味?”陳風琢磨,“晚上吃外婆包的餃子,可能沾上了。”
    “稿費”聽見“餃子”倆字,耳朵好像動了動,蹭更歡了,甚至試圖用牙輕輕啃陳風指尖,讓她笑著躲開了。
    “饞貓。”李懸評價,她轉身靠窗邊,看地上人貓互動。
    深更半夜,靜悄悄閣樓,小黃燈,散一地的紙。
    白天吵吵、道歉、劃下的線,這會兒好像讓這貓用毛爪子一胡擼,有點模糊了。
    陳風撓著“稿費”下巴,肥貓舒服得仰頭眯眼,呼嚕震天響。
    “它平常睡哪兒?”她找話打破有點太靜的空氣。
    “看心情。”李懸說,“沙發,椅子,有時候是我床,占大半地兒,還打呼嚕。”
    她停了下,補一句,“閣樓這桌子底下,它以前也常睡,我畫圖睡著了,醒了一看它盤我腳邊。”
    她指指那張曾經是她的、現在堆陳風資料的桌底下。
    那兒確實有個舊藤編小墊子,邊讓啃得豁牙漏齒。
    “合著我占它地盤了。”陳風樂了。
    “它地盤海了,不差這一個。”李懸瞥貓一眼,“就是欠收拾。”
    話這麼說,但她沒立馬拎貓走的意思。
    倆人一時沒話。就“稿費”巨型呼嚕聲在屋裏蕩,跟個小快樂發動機似的。
    陳風繼續摸貓,指尖是暖和軟乎的觸感,活物勁兒。她好久沒碰小動物了,實驗室圖書館不讓,忙學業也顧不上。這種直接了當的被依賴和信任感,陌生又放鬆。
    李懸就靠窗邊看著。目光偶爾從貓身上挪到陳風低垂的眼毛上,挪到她摸貓時顯得特柔和的臉上,再挪到讓貓禍害過的、寫滿學術字的紙上…一種又割裂又摻和的感覺一塊冒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懸才直起身。
    “差不多了,”她說,聲恢複點平時的冷,“得給它弄走了,不然你真甭睡了。”
    她走過去,再次揪住“稿費”命運的後脖頸。肥貓好像也知道玩完了,沒咋掙紮,就不滿地“喵嗚”一聲,四肢下垂,讓李懸提溜起來。
    “你睡吧。”李懸對陳風說,提貓往門口走,“門我給你帶上。”
    “謝謝。”陳風站起來,“也謝謝稿費深夜來訪。”
    李懸腳頓一下,沒回頭,隻極輕哼一聲,不知是應聲還是對貓不滿。她提貓出閣樓,輕帶上門。
    閣樓又靜了。
    陳風站原地,還能隱約聽見樓下李懸壓低聲訓:“…再敢半夜上去搗蛋,明兒罐頭斷供!”
    緊接著是胖橘一聲委屈巴巴、拖長調的“喵——”
    然後,徹底靜了。
    窗外滴水聲好像也停了。空氣裏飄著點貓毛和動物暖烘烘的味,混著雨後夜風的甜清氣。
    陳風看地上理好的紙,摸剛才讓貓蹭過的小腿,那還癢癢的,毛乎乎觸感似的。她坐回床邊,沒立馬躺下。
    心裏頭感覺怪怪的。白天吵吵叭火,半夜意外闖入,指尖暖和勁,李懸靠窗邊安靜的側影…這些碎片攪和一塊,拚出個比學術報告複雜多了、也活泛多的景。
    她重新躺下,拽好被。閣樓裏好像還蕩著那“小發動機”的快活呼嚕聲。
    這回,她睡著得快,一覺到天亮。

    作者閑話:

    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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