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回來的極其匆忙，甚至沒來得及換下外出時的西裝，隻是外套不知所蹤，白色襯衫的袖口卷到了小臂，領帶扯得鬆垮，幾縷濕發貼在冷硬的額角。雨水順著他鋒利的下頜線滴落，砸在地麵上。他的臉色是一種駭人的鐵青，眼底翻湧著足以凍結靈魂的風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瞬間就鎖定了被保鏢鉗製著、一身狼狽的謝沉。
    他的身後，林秘書也匆匆下車跟上，臉色同樣凝重蒼白，看到車庫內的狼藉和謝沉的樣子，眼神裏飛快地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憂慮。
    空氣仿佛在江臨踏入的瞬間被徹底抽空，隻剩下他沉重的、帶著怒火的呼吸聲，和外麵愈發狂暴的雨聲。
    鉗製著謝沉的保鏢下意識地鬆了鬆手，低頭恭敬道：“江總……”
    江臨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謝沉身上，一步一步走近。皮鞋踩在混合著雨水和碎玻璃的地麵上，發出清晰而冰冷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他在謝沉麵前站定，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截然不同的氣息——謝沉是倉皇奔跑後的溫熱與潮濕，江臨則是從外麵帶來的、浸透了寒雨的冷冽與暴怒。
    江臨的視線緩慢而極具壓迫感地掃過謝沉淩亂的睡袍、蒼白的臉、被劃破的腳踝，最後落在他那雙即使在此刻也依舊清亮倔強的眼睛上。那眼神裏的風暴幾乎要化為實質，將謝沉徹底吞噬。
    “看來，”江臨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裹著冰渣，砸在寂靜的車庫裏，“我對你，還是太寬容了。”
    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但那平靜之下洶湧的怒意，卻讓周圍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謝沉迎著他的目光，沒有退縮，甚至微微挺直了脊背，盡管這動作牽動了背後的舊傷和腳踝的刺痛。他吸了口氣，感受著胸口那本筆記**的邊緣帶來的真實觸感，一字一句地反問：“寬容？是指把我像囚犯一樣關起來，切斷所有聯係，對一切真相閉口不談，這就是你的”寬容”？”
    他的聲音不大，卻因壓抑著情緒而微微發顫，在空曠的車庫裏顯得格外清晰。
    江臨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底的風暴瞬間變得更加劇烈。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抓謝沉，而是一把狠狠攥住了謝沉睡袍的前襟！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單薄的絲絨布料撕裂，也將謝沉整個人提得離地更近！
    “真相？”江臨逼近，滾燙而帶著血腥味的氣息噴在謝沉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近在咫尺，裏麵翻湧著謝沉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暴戾與一種深沉的痛楚，“謝沉，你以為真相是什麼？是你床頭那些無聊的童話故事嗎？！我告訴你，真相就是**的血！是死人！是消失得連骨頭渣都找不到！是你永遠都不想看到、也承受不起的地獄！”
    他的低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震得謝沉耳膜發疼。攥著衣襟的手因為極度用力而顫抖著，指關節泛出駭人的青白色。
    謝沉被他眼中那**裸的、毫不掩飾的恐懼和痛苦震住了。這不是偽裝，不是算計，這是一個男人內心最深處的、被反複撕扯碾壓後留下的、血淋淋的傷口。
    但他沒有軟化。胸口那本筆記的存在，給了他支撐。他迎著江臨暴怒的目光，聲音同樣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針鋒相對的尖銳：“所以呢？把我蒙在鼓裏，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活在你編織的謊言或者沉默裏，等我哪一天像蘇晚一樣突然”消失”，或者像你筆記裏寫的，被啟動什麼”靜默預案”，就是對我最好的保護？！江臨，你這到底是保護，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謀殺？！”
    “靜默預案”四個字如同驚雷，從謝沉口中清晰吐出。
    江臨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化為更深的、冰封般的森寒。他攥著謝沉衣襟的手猛地收緊，勒得謝沉幾乎喘不過氣，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將謝沉當場解剖：“你……看了我的東西？”
    他的聲音輕而冷，帶著一種致命的危險氣息。
    旁邊的林秘書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上前半步，似乎想說什麼，但被江臨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