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道謝，也沒有拒絕。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轉。
    然而，這層薄冰之下，凍結著太多未曾融化的東西。
    關於前世，關於蘇晚，關於那場襲擊背後的黑手，關於江臨那些未曾言明的苦衷與算計……所有這些，都像湖底沉澱的巨石，沉默而沉重。它們的存在，讓這片暫時的平靜，始終籠罩著一層不確定的陰影。
    一次物理治療結束後，謝沉疲憊地靠在床上，額角帶著運動後的細汗。江臨遞過溫水，看著他喝下，然後拿起毛巾，似乎想替他擦汗，動作卻在半空中頓住，顯得有些遲疑。
    謝沉抬起眼，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類似於無措的情緒。這個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此刻彼此的距離。太近，怕驚擾；太遠，又……不甘？
    最終，江臨還是將毛巾遞給了謝沉，自己則轉身走到窗邊，留給他一個看似冷漠、實則緊繃的背影。
    謝沉握著微濕的毛巾，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聲音平靜：“那天晚上，你本來可以自己躲開。”
    他指的是殺手破窗而入的那一瞬間。以江臨的身手和反應，即便受傷，全力閃避也並非不可能。但他沒有，他選擇了試圖將謝沉推開，甚至因此將自己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江臨的背影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沒有回頭，隻是望著窗外樓下花園裏嬉鬧的孩童，聲音低沉地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本能反應。”
    本能反應？什麼樣的本能，會讓一個人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優先考慮另一個人的安危？尤其是，那個人還是他口中“麻煩”的、恨了兩世的仇敵？
    謝沉沒有再追問。他知道，有些答案，逼問是得不到的。就像湖麵的冰層，需要溫度和時間，才能慢慢融化。
    林秘書依舊每日前來，帶來的消息好壞參半。謝明遠似乎察覺到了被監視，行為變得更加謹慎，與那些海外賬戶的聯係也變得更加隱秘。而針對江氏的商業狙擊則愈發明顯，幾個重要的合作方在壓力下開始動搖。
    “對方在逼我們露出破綻。”林秘書總結道，眉頭緊鎖。
    江臨站在窗邊，聽完彙報，隻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等著。”
    他在等什麼？等對方下一步的動作？還是等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機會？
    謝沉看著江臨冷硬的側影，忽然有些理解了他那種近乎孤絕的行事風格。當你不知道敵人在哪裏，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從暗處撲上來撕咬時，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冷、更硬、更無懈可擊，似乎別無他法。
    那五年婚姻裏，江臨是否也一直處於這種高度戒備的狀態？所以才會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將他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甚至……用彼此的恨意，劃清一道他認為安全的界限？
    這個猜想，讓謝沉心底泛起一絲細密的、複雜的疼痛。
    傍晚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謝沉靠在床頭，看著窗外那絢爛卻短暫的景色，忽然覺得有些憋悶。這間病房，像一座精致的牢籠，隔絕了外界的風雨，也禁錮了流動的空氣。
    “我想出去走走。”他對坐在一旁看文件的江臨說。
    江臨從文件中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裏帶著評估，似乎在判斷他的身體狀況是否允許。
    “就在樓下花園，透透氣。”謝沉補充道。
    江臨沉默了幾秒，合上文件，站起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