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秘書透露的信息，像一塊沉重的鉛，墜在謝沉的心口。書房裏重新變得寂靜，隻有窗外偶爾滴落的殘雨敲打著窗沿，發出單調而清晰的聲響。
    蘇晚失蹤。背後隱藏著能量巨大的黑手。江臨七年的追查與布局。那道幾乎挑斷手筋的傷口……
    所有這些，編織成一張巨大而危險的網，而他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身處網中央，卻渾然不覺。他一直憤恨於江臨的掌控與冷酷，卻從未想過，那冰冷的麵具之下，可能掩蓋著的是更為洶湧的暗流與……或許連江臨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的危局。
    “傷害最小的選擇……”謝沉低聲重複著林秘書的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管藥膏冰涼的管身。真的是最小嗎？那五年的互相折磨，那些刻骨的傷痛，最後同歸於盡的結局……這代價，何其慘烈。
    可如果林秘書所言非虛，如果背後真的存在著連江臨都感到棘手、甚至需要付出如此代價去周旋的敵人，那麼前世他懵懂無知地置身事外，是否反而是一種……幸運的殘忍？而江臨獨自背負一切，甚至不惜被他恨入骨髓，又是何等沉重的負擔？
    這個想法讓謝沉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心悸。他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種孤絕的境地。
    他抬起頭，看向林秘書，對方臉上那未散的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印證了這一切的真實性。
    “他現在……安全嗎？”謝沉問出了一個他之前從未想過會關心的問題。聲音有些幹澀。
    林秘書推了推眼鏡，謹慎地回答：“別墅的安保已經升級到最高級別。對方這次出手狠辣，但也暴露了一些線索。江總醒來後，應該會有進一步的安排。”
    謝沉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他知道，更核心的東西，林秘書不會說，或者說，不敢說。
    他沉默地轉過身，重新走上樓。這一次，他的腳步不再是為了質問或探查，而是帶著一種沉甸甸的、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複雜心情。
    他再次來到主臥門外。門依舊虛掩著，裏麵比之前安靜了許多。
    他輕輕推開門。
    醫生已經離開了，隻有一名傭人守在床邊，正小心翼翼地用溫毛巾擦拭著江臨額角的汗。江臨似乎睡得很沉，臉色依舊蒼白，但之前那不正常的潮紅已經褪去，呼吸也變得平穩綿長。吊在胸前的右臂被妥善地固定著，繃帶潔白。
    看到謝沉進來，傭人停下動作，恭敬地站起身。
    “我來吧。”謝沉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
    傭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低下頭，將手中的溫毛巾遞給他，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謝沉走到床邊，看著沉睡中的江臨。卸下了所有冷硬偽裝的男人，眉宇間依舊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與一絲病弱的痕跡。他的嘴唇依舊有些幹，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謝沉默默地在床邊坐下，拿起毛巾，浸入旁邊溫水盆中，擰幹，然後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著江臨的額頭、鬢角，以及脖頸處的汗濕。
    他的動作很生疏，甚至有些笨拙，遠不如傭人熟練，但卻異常專注和……耐心。指尖偶爾會不經意地擦過對方皮膚的微涼觸感，讓他心頭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