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雨中蹲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凍得麻木，他才聽到由遠及近的、急促的腳步聲，和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響。
    一把黑色的雨傘撐在了他的頭頂，隔絕了部分冰冷的雨水。
    林秘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他頭頂響起：“謝先生，雨太大了，請回去吧。”
    謝沉沒有動，也沒有抬頭。
    林秘書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江總……傷口似乎裂開了。”
    謝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傷口……裂開了？
    是因為他剛才的刺激？因為他強行探查的舉動？還是因為……他那番失控的質問？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混雜著愧疚和更加煩躁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依舊沒有動。
    林秘書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罕見的無奈和沉重：“謝先生，有些事情，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江總他……或許方式不對，但……”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謝沉緩緩抬起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臉色蒼白得嚇人。他看著林秘書，看著對方那隱藏在鏡片後的、帶著複雜情緒的眼睛。
    “但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雨水的濕冷，“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林秘書，這種話，你自己信嗎？”
    林秘書抿了抿唇，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道：“至少，您現在需要回去換下濕衣服。如果您病了，隻會讓情況更糟。”
    讓情況更糟……
    謝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還能怎麼糟呢？
    恨意動搖，認知崩塌，無處可去，甚至連自己是誰，似乎都快要搞不清楚了。
    他最終還是站起了身，雙腿因為長時間的蹲踞和冰冷而有些發軟。林秘書伸手想要扶他，卻被他猛地甩開。
    “我自己能走。”他聲音冰冷，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固執。
    他一步一步，踩著冰冷的積水，朝著那棟如同巨大囚籠般的別墅走去。雨傘大部分遮在他的頭頂，林秘書的半個肩膀都暴露在雨中。
    回到別墅，傭人立刻拿著幹毛巾和幹淨衣物迎了上來。謝沉默默接過，沒有看任何人，徑直上了樓，回到客房。
    他脫掉濕透的、緊緊粘在皮膚上的冰冷衣物，用毛巾胡亂地擦著身體。鏡子裏映出他蒼白而狼狽的樣子，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敗。
    手腕上，那圈早已淡去的淤痕，仿佛又在隱隱作痛。
    他換好幹爽的衣服，卻沒有絲毫暖意。身體是幹的，心卻像是被這場冰冷的雨，徹底澆透了，涼得發顫。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依舊肆虐的暴雨。
    江臨的傷口裂開了……
    嚴重嗎？需要重新縫合嗎？他會……很疼吧？
    這些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讓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他用力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可是，那兩道傷口的樣子，卻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與前世江臨掐住他脖子時那瘋狂而絕望的眼神，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更加混亂、更加令人窒息的畫麵。
    他到底……該相信什麼？
    在這場似乎永無止境的暴雨裏，謝沉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前所未有地迷失了方向。
    而樓上主臥裏，重新被醫生處理著裂開傷口的江臨，緊閉著眼，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緊抿的唇線蒼白而冷硬。
    值不值得？他也不知道了。
    他隻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無法回頭。
    就像這場雨，一旦落下，就隻能等待它自己停歇。
    或者，將一切都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