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臂垂著，之前纏繞的繃帶已經被解開，胡亂扔在腳邊。手臂外側，一道猙獰的、皮肉外翻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長度足有十幾公分，邊緣紅腫，此刻正緩緩向外滲著鮮紅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鋪在膝蓋上、已然被染紅了大片的毛巾上。
    他左手正拿著鑷子，夾著蘸滿消毒藥水的棉球，試圖自己去清理那道可怕的傷口。藥水觸碰到翻卷的皮肉時，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了一下，喉間溢出被強行壓製的、極輕的悶哼，額頭上青筋暴起，細密的汗珠彙聚成股，沿著冷硬的臉部線條滑落。
    謝沉站在門縫的陰影裏，呼吸驟然停滯。
    那道傷口……遠比他從外麵看到的要嚴重得多！根本不是簡單的劃傷，倒像是……被什麼利器狠狠劈砍所致！
    這就是他所謂的“清理尾巴”付出的代價？
    看著江臨那因為劇痛而微微佝僂的、汗濕的脊背，看著他笨拙而艱難地試圖自己處理傷口的樣子，謝沉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收縮著，帶來一陣尖銳的酸麻。
    他幾乎能想象那消毒藥水灼燒傷口的劇痛。前世他受傷時，江臨偶爾（極其偶爾）流露出的、轉瞬即逝的類似情緒，此刻竟清晰地回現在腦海。
    恨意在此刻變得模糊而遙遠。
    一種更原始的、近乎本能的衝動，驅使著他的腳步。
    他推開了門。
    “吱呀——”
    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裏格外清晰。
    江臨的動作猛地頓住，幾乎是同一瞬間，他左手閃電般抓起了放在手邊、沾染著血跡的折疊刀！身體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銳利而警惕的目光猛地掃向門口！
    當他看清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的謝沉時，眼中的殺意和警惕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複雜的晦暗。他握著刀的手緩緩放下，但身體的戒備並未完全鬆懈。
    “誰讓你進來的？”他的聲音因為忍痛而沙啞低沉，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謝沉沒有回答。他的目光依舊膠著在那道猙獰的傷口上，看著那不斷滲出的鮮血，胃部一陣翻攪。他一步步走過去，腳步有些虛浮，直到停在書桌前，與**著上身、渾身散發著血腥與冷汗氣息的江臨，僅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
    “這就是你清理”尾巴”的結果？”謝沉的聲音幹澀，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微顫。
    江臨扯了扯嘴角，那是一個沒什麼笑意的弧度，帶著慣有的嘲弄：“怎麼？心疼了？”
    若是平時，謝沉定會反唇相譏。但此刻，他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看著江臨蒼白汗濕的臉，那句刻薄的話竟堵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沉默地伸出手，目標是江臨左手握著的鑷子和藥棉。
    江臨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握緊了手中的東西，帶著審視和警惕：“幹什麼？”
    “你自己弄不好。”謝沉避開他的目光，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會感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是出於一種可笑的、對傷者的人道主義？還是因為那道傷口，或多或少，與他相關？抑或是……他隻是無法再眼睜睜看著這血腥的一幕繼續下去？
    江臨死死地盯著他，目光如同利刃，仿佛要剖開他的皮囊，看清裏麵到底藏著什麼。書房裏隻剩下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鮮血滴落在毛巾上那令人心悸的“嗒……嗒……”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