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深吸一口氣，似乎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情緒，恢複了慣常的冷靜，隻是那冷靜之下，是洶湧的暗流。他鬆開謝沉，對醫生示意了一下，然後轉向李老，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和冷厲：“驚擾李老了。這件事，江某會查個水落石出，給您一個交代。”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無地掠過謝明遠。
    謝明遠臉上那虛假的關切幾乎快要掛不住。
    醫生在現場給謝沉做了簡單的清創和包紮。傷口不算太深，但很長，看著猙獰。疼痛一陣陣傳來，謝沉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江臨始終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沒有再說話，但那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周圍想上前慰問的人都望而卻步。
    處理好傷口，江臨甚至沒有再多看謝明遠一眼，直接攬住謝沉沒受傷的肩膀，用一種近乎強硬的姿態，半扶半抱地將他帶離了混亂的宴會廳。
    “江總……”林秘書快步跟上。
    “查。”江臨隻丟下一個冰冷的字眼。
    坐進車裏，隔絕了外麵所有的視線，江臨立刻鬆開了攬著謝沉的手，仿佛觸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他扯了扯領口，呼吸依舊有些粗重，眼神陰鷙地盯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
    謝沉靠在椅背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他意識格外清醒。他看著江臨緊繃的側影，回想起他剛才那句暴怒的“誰讓你推開的”，以及那雙替他止血的手。
    混亂的線索在他腦海中交織——謝明遠可疑的出現，那個“意外”失手的侍應生，江臨反常的暴怒，還有他看向謝明遠時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這件事，絕對不是簡單的意外。
    而江臨的反應……
    謝沉閉上眼睛，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湧上。
    這場酒會，這本該是另一場虛偽表演的夜晚，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血色意外，以及江臨那超出劇本的反應，徹底走向了不可預測的方向。
    他原本堅不可摧的恨意堡壘，似乎也被這意外，撞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而裂縫之外，是讓他更加迷茫和不安的迷霧。
    車廂像一個移動的囚籠，空氣粘稠得幾乎凝固。血腥味、江臨身上冷冽的雪鬆香、還有未散的驚怒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雞尾酒。
    謝沉靠在真皮座椅上，偏頭望著窗外。城市的霓虹被車速拉成模糊的光帶，像他此刻混亂的心緒。手臂上的傷口在鎮靜效果過後，開始傳來持續而尖銳的抽痛，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這份不適。他閉了閉眼，試圖將江臨那句暴怒的“誰讓你推開的”從腦海裏驅逐出去，卻徒勞無功。
    為什麼推開他？本能嗎？還是……別的什麼？
    他拒絕深想。
    身側的江臨始終保持著令人壓抑的沉默。他沒有再看謝沉，也沒有詢問傷勢，隻是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幾乎要將車頂掀翻。他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擊著，節奏淩亂，暴露了內心遠不如表麵平靜的洶湧。
    車子最終駛入別墅車庫，穩穩停下。
    林秘書率先下車，恭敬地拉開車門。江臨看也沒看謝沉，徑直下車，大步朝屋內走去，背影僵硬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