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結賬。”
    邊市的冬天依舊如往常一樣冷，冰冷刺骨的風黏在臉上，呼出的氣隨即便消散。
    靳禾走進家附近新的超市，肩上落著些許晶白雪花。
    他平常不太注重飲食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反正能維持身體機能就行。
    但今晚是除夕夜，即使自己一個人住，他也不太想草草了事。
    冬天的晚上像是踩了加速鍵般很快就來了，從超市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靳禾提了兩大袋的東西往家走。
    電視裏播放著某部正在熱播的電視劇，靳禾不看電視劇，放著隻起到一個讓房子不那麼冷清的作用，好似電視裏傳出的笑聲可以驅散房子本身的寂靜。
    七點半做好兩菜一湯。
    靳禾換了部老電影打算一邊吃一邊看。
    吃到一半時手機震動，靳禾打開看是幾個人的群人嘰嘰喳喳轟炸式討論。
    “我們等會去你那裏啊@J。”
    靳禾：可以來，但沒飯。
    周朝：不是我開玩笑，我們絕對不貪你的飯。（黃豆奸笑.jpg）
    張順：拉倒吧，你哪次不是一到人家裏就翻冰箱，我都沒眼看。
    周朝：是兄弟就閉嘴。
    張順：（白眼.jpg）
    薑年年：你們快到了再叫我一聲我好和我媽說，不然我媽不放人。
    薑年年和靳禾同一單元，就在靳禾樓上。
    幾人就聊了十來分鍾便沒了動靜，應該開始出發了，靳禾心想。
    吃完飯洗碗後靳禾一直待在沙發上窩著，期間回了幾條他們的信息說他們出發了記得等著他們不要睡著了。
    畢竟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去年他們三個說要去靳禾家但沒說什麼事又逢假期就以為幾人說笑，結果真來了，但靳禾在沙發睡著了沒聽見門鈴響。
    按照當時薑年年的話說是門鈴都快按爛了，發消息也不回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打算報警，就在幾人焦急打算上樓喊薑父薑母幫忙時，靳禾迷迷糊糊聽見聲響才醒來開門。
    當時以為家裏就進賊了。
    班主任陳川：【把這幾套題看一下，也可以和黎霧討論，對比賽有用。】
    靳禾回複好的之後把名字為“遺傳學、基因綜合體”文件打開，這份試題原題是前幾年的了，但現在這份無疑是被改編過的，結合了一些近年來的新題目做了一些改動，是一些比較新穎的題型。
    但依舊換湯不換藥，較有意思的是最後一題。
    靳禾打算之後找個時間再寫，反正現在窩在沙發上很舒服，好不容易放個假他可不想寫題。
    十點半剛過，玄關處傳來敲門聲，隨後就是“快開門啊靳禾我要累死了”的哀怨。
    慢吞吞的走到玄關處開了門，對上三人的目光以及他們大包小包的物品。
    “快快快，快讓開我的**需要柔軟的沙發。”
    周朝把東西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順勢一**坐在沙發上。
    “我要喝水，渴死本少爺了。”
    靳禾也不計較給他倒了杯溫水。
    “你在家幹嘛呢？”薑年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盯上了桌上那碟洗好的草莓。
    “看電視。”
    “嘖嘖，無聊。”張順順勢說。
    確實，靳禾認同，他實在想不到外麵零下的氣溫，大雪紛飛的夜晚能幹什麼。
    “來來來，手機都有電吧，打遊戲。”周朝說這話時已經打開了某款手遊，找不到其他娛樂活動，這個是目前最可行的。
    非對稱性電子對抗遊戲，四人組隊開黑，遊戲沒麥，講究玩家遊戲基本功和考驗隊友之間的默契及意識，若是隨機匹配隊伍沒有默契便很快就會全軍覆滅，四人悠閑躺在沙發上依靠交流打了幾把遊戲全勝。
    一直到十一點五十才結束，“走走走，幹活。”張順伸懶腰舒展身體活動關節。“還有你——別動。”警告意味。
    靳禾12月31號的生日，他們來給他過生日。
    靳禾沒動，他們去年除夕夜也來給他過生日但不讓他幫忙。
    哪有人過生日還操心這那的。
    剛剛打遊戲時微信跳了消息出來，這會才有時間去看。
    通訊錄多出了一條好友申請，“我是黎霧。”
    靳也心想應該是比賽的事就通過了。隻是對方沒有發消息，估計這個點早就睡了。
    也沒什麼工作量，洗水果切好，擺好蛋糕放了一些零食燒烤，三人不到十分鍾便做好了。
    十一點五十九分房子熄了燈，插了三根蠟燭的蛋糕在黑暗中如此顯眼，零點剛過幾人就開始唱生日歌後嚷嚷著快許願吹蠟燭。
    “快快快，許願我中獎一百萬然後天天躺平”張順滿臉喜悅好似今天過生日的人是他。
    “誰過生日啊你還許上願望了”周朝瞧不起。
    “欸靳禾，要不然許我年年考試第一名吧”周朝也有病，薑年年白了個眼，“要不說還是許願我越來越美吧”三人無語般看向她，薑年年也不怕，“老娘就是要美怎麼樣！”
    靳禾就這麼聽著幾人插科打諢竟覺得有些幸福。
    靳禾沒什麼願望，但還是假裝有願望完成了過生日的步驟。好似必須做完這些步驟才能體現出一定的“儀式感”。
    吹掉蠟燭房間燈便亮起，“生日快樂！”幾人異口同聲，祝福伴著喜悅傳到靳禾身邊，他低下頭看了看蛋糕，唇邊揚起好看的弧度，“生日快樂”他對自己說。
    這是他17年來第二次過生日，去年是第一次。
    “我去張順你是不是有病”張順老早就跑開了，周朝臉上被奶油抹了大半張臉，說完就挖了些奶油去報仇。
    靳禾胃不好對奶油不能很好的消化所以睡前不吃蛋糕，薑年年則是“減肥”說不吃甜的，但燒烤沒停過，有過去年的前車之鑒今年買的蛋糕就挺小的，去年8寸現在的6寸，當然也隻起到了一個儀式感的作用，最後奶油會出現在幾人臉上。
    薑年年和靳禾沒理他倆，安靜在旁邊吃熱乎的燒烤聊天。
    “你發朋友圈嗎，好像很少看到你發啊。”
    薑年年刷著朋友圈的界麵，成堆的人卡著零點在朋友圈發新年祝福。
    “發的不多。”靳禾喝了口可樂後說。
    “那你現在可以發啊，多好啊，新的一年碰上生日，剛好又是元旦。”張順在旁邊擦拭著臉上的奶油說。
    “對啊，妙！太妙了這個時間點。”薑年年擼完串上的最後一顆肉說。
    靳禾很少發朋友圈，幾人打趣著都過生日了怎麼也得發來記錄記錄啊。
    隨著他們去了，很簡潔的文案，隻有“生日快樂！”四個字，配圖是一張他們的合照和還沒被蹂躪過的蛋糕。
    就這麼鬧到淩晨一點幾人才回家，兩人父母不給留宿別人家裏，將周朝張順送到樓下打完車才上樓，走時拍下車牌號讓他們到家了說一聲報個平安。
    上樓簡單處理了一下“殘局”便洗漱回房間。
    【明天中午十一點，老湘飯館。】屏幕上方的備注是靳才科。他的爸爸。
    這句話的上一句話是靳禾發出的，時間顯示在6月份，至今已經三個月仍舊沒有回複。
    靳年沒有追著問為什麼不回複，因為沒有結果，曾經也試著追趕爸爸想問問為什麼不理理他，為什麼好久不回家？但換來是不過鮮紅的耳光和一句“你算老幾還管起我了。”
    冰冷的文字，簡短的話語就是父子之間的交流。
    【哦。】
    機器般的回複，他早已麻木。
    煩。但他還是要去這麼做。
    【生日快樂】消息跳出來，靳禾滯了一瞬，備注名為黎霧的人發來的。
    這是幹什麼？靳禾心想疑惑。
    好歹是祝福，應該是看見朋友圈了。
    【謝謝】靳禾回。
    然後迎來長久的安靜，沒有信息再發來。
    久到準備退出去時對麵【元旦快樂】四字又來，靳禾沒清楚他這莫名其妙的自來熟是哪來的，他對黎霧的映像停留在轉學而來，開學考期中考年級第一，老師器重，但不太愛說話。人長得好看還有一隻瞳孔是藍色的因此剛轉來時還收到不少情書，下課時走廊外邊都是人，吵吵鬧鬧的，那段時間靳禾經常熬夜，下課後走廊的聲音吵得極煩讓人心煩，靳禾莫名來了情緒讓走廊外的人都別大喊大叫，吵死了。
    後來真的不吵了，因為自那以後下課靳禾幾乎不在位置上。
    【元旦快樂】可能對麵隻是群發的，想到都一個班還一起參加了一個比賽，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禮貌性回一下，雖然和他不熟。
    陽光透過窗簾縫闖入，窗外無聲無息飄著雪粒。鬧鈴不厭其煩地響了好幾遍靳禾才關掉。
    十點，打車去老湘飯館。
    雪還在簌簌下著，雪花落在肩膀上和發絲裏，板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
    在服務員的引路下很快就到了，隻是人很多但他幾乎不認識。
    “快過來坐下呀傻站著幹嘛。”招呼的女人叫楊青，是靳才科的妻子。
    靳禾在靳才科身邊落座，十一點半飯菜上桌。
    隻是還不能開吃，要等長輩說完話。
    先說話的是靳禾爺爺，穿著紅色中式馬褂，戴著老花鏡，胡子花白，慢吞吞說著一大堆祝福，“祝福小能身體健康學習進步快快樂樂長大、祝福兒子兒媳賺大錢、祝親家家和萬事興……”
    靳禾能在心裏把這些全默念出來。
    全程無視靳禾，好似從來沒有過他這個孫子，今天他的存在彷佛隻是一張透明紙。
    然後又是楊青的父母講話，又是華麗辭藻的廢話。
    靳禾麻木的盯著飯菜，怎麼還不能吃都涼了，今天沒吃早飯餓死了，心裏在抱怨。
    “好了好了，飯菜都涼了，先吃吧哈哈哈哈哈。”老頭子發話幾人才敢動筷子。
    牛吹了二十分鍾後才如願吃上，隻是還沒吃上兩口，名為“好言相勸”實則為“批判數落”的話語開始盡數向他砸來。
    “小禾成績怎麼樣呀？有沒有信心考上個一本啊，實在不行二本也行啊。”為首的便是楊青，“小能上次期末考還能拿一等獎呢，保持這樣下去一本輕輕鬆鬆拿下呀。”
    楊青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好似他兒子一等獎就一定可以考上大學。
    靳禾看著眼前那個才二年級就營養過剩的胖墩吃得滿麵油光，對方挑釁地對他吐舌頭做鬼臉，完後又馬上將眼前的菜往自己碗裏挖了一勺。
    靳才科看見了但他當作沒看見，不發言由著胖墩去。
    溺愛長大的孩子就是有資本的，相較於此時此刻的靳禾，他隻能笑笑地回答“成績一般，哪裏有你兒子優秀，又能吃成績又好。”說這話時靳禾很禮貌謙虛，以至於幾人都覺得靳禾真是這麼想的。
    聽不出好賴話的楊青連同幾個老人沾沾自喜欣慰地看著還在吃飯的靳能能。
    全程靳才科沒和靳禾說過一句話，眼裏自始至終隻有楊青和靳能能，好似今天不是他讓自己來自這的。
    那頓飯靳禾沒等結束就離席了，不久後就收到了靳才科發來的三個字。
    【沒教養】
    隨便吧，靳禾沒回這話。
    路過花店買了一束紫精靈康乃馨打車去往郊外。
    四下無人，墓園一片孤寂，雪依舊在下，風也蕭蕭刮著，讓人不寒而栗。
    厚重的白雪覆蓋在碑蓋上，處理幹淨雪後在碑蓋上放下那束紫精靈。
    “媽，今天又和爸爸去吃飯了，你放心我沒惹事，我很乖的……”聲音很小，似呢喃。
    雪又開始下，少許雪粒已經覆蓋在花上，一陣寒風吹過使得花瓣翹起了邊，靳禾收起難過的情緒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