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江挽心虛地垂下眼，盯著地毯上的纏枝紋，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江晏時沒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客廳裏隻剩下掛鍾嘀嗒的聲響。
    江挽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硬著頭皮開口，“哥，就是和裴瑾舟起了點小摩擦……”
    “小摩擦？”江晏時重複著這三個字，指尖的雪茄終於被點燃，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裴瑾舟現在緊盯著咱家的毒蟲供應鏈，他做事不擇手段，我怕他為了吞並供應鏈對你出手。”他的語氣緩和了些，“林澤瑜那邊趁早斷了吧，他鬥不過裴瑾舟的。”
    正說著傭人張媽端著托盤，兩杯溫水，她剛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張媽你先下去。”他的聲音低沉，張媽連忙應了聲，腳步匆匆地退了出去，臨走時還擔憂的看了江挽一眼。
    聽到林澤瑜的名字，江挽的手微微一顫，她端起水杯喝了兩口。
    “已經斷了。”她放下水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輕響，“所有和林澤瑜有交集的項目都可以撤回來了。”
    江晏時修長的手指夾著雪茄輕輕晃動，煙灰簇簇落在水晶煙灰缸裏。他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讓人猜不透眼底的情緒。
    半晌，他才緩緩抬眼，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之前死活要幫林澤瑜，每天恨不得108個電話轟炸我為他爭取利益。”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挽臉上，帶著幾分探究，“怎麼一回國就吵架了？”
    江挽聞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帶著說不清的嘲弄，“有些事就是要撞了南牆才會回頭。”她抬眼迎上江晏時的目光，眼底一片清醒的涼薄，“現在哥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後幾個字輕飄飄地落在空氣裏，卻砸進了江晏時的心底，指尖的雪茄微微顫抖，漫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煙霧在水晶燈下緩緩彌散，江晏時抬眼看向她，語氣平淡：“明晚有個拍賣，你和我一起去。”
    江挽垂下頭，不情不願道：“我不去，上次那個古董拍賣，一群老頭討論釉色，無聊死了。”
    “這次不一樣。”江晏時輕輕彈了彈煙灰，停頓片刻才說道：“壓軸拍品是《百蠱彙》”
    江挽坐直身體，眼神瞬間亮了起來：“記著江家安魂蠱的那本百蠱彙？”她往前傾了傾身子，烏黑的長發從肩頭滑落：“之前你不是花大價錢找過，連東南亞的蠱師世家都問遍了，不是都說散佚了嗎？”
    江晏時端起茶杯，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有什麼是玄蠱閣找不到的。”
    江挽看向他語氣帶著探究：“這次主辦方是玄蠱閣？”見江晏時不置可否，她又補充道：“他家不是向來不沾染世家嗎？怎麼突然這麼大陣仗。”
    江晏時聞言挑了挑眉，煙灰簇簇落下。他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發出輕微的碾壓聲：“玄蠱閣老閣主過世，新閣主想借著拍賣會重新洗牌，順便試探各方勢力底細。”
    江挽手指無意識的卷著頭發，眼底閃爍著光影。
    ……
    江挽翻著古籍：“你等著！安魂蠱一定可以！”
    林澤瑜無奈的微微一笑：“試了這麼多蠱還不死心啊，我的血液就是百毒不侵。”
    江挽癟癟嘴：“這個蠱很厲害是我江家的秘蠱，隻不過失傳了。”隨後又得意洋洋道：“等我找到了你就知道厲害了，到時候你得跪下叫奶奶我才給你解！肯定有蠱毒可以毒倒你的！！”
    “有倒是有。”林澤瑜嗓音清潤，“清遠山脈的巫家，以他們的鮮血入蠱，可破世間所有避毒之法。”
    江挽剛亮起的眼眸聽完他的話又滅了：“說了和沒說一樣，巫家早被滅了，一把火把清遠山都燒光了，我上哪整血去。”
    “不過你也別太得意，安魂蠱肯定可以的，你就等著叫奶奶吧！”江挽不服氣道。
    ……
    “你最近沒睡好？把安神玉戴上吧。”江晏時的聲音響起，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江挽聞言看向他垂在胸前的那塊暖白色玉佩，祖傳的羊脂白玉，可以滋養心神，讓人好眠。
    她那塊放哪來著？
    “一會兒我找找去，太久沒戴了忘記放哪了。”說著，她又調侃地開口：“哥哥倒是一直戴著，煩心事不少啊。”
    江晏時眼眸一閃，很快又笑道：“有你這麼不省心的妹妹，我能不煩？”
    “哦。”江挽小聲嘟囔著回了一句。
    ……
    夜晚。
    月光透過落地窗的蕾絲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鎏金雕花的四柱床鋪著天鵝絨被褥，江挽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睡意漸漸襲來。
    意識剛沉入黑暗，熟悉的畫麵便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在荒園昏暗的地下室。
    她被虐打完，躺在冰涼的地上，裴瑾舟雙手插兜，陰沉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臉上。
    “江二小姐，真能忍啊。”男人語氣平靜，像這些傷都不是他造成的一樣。
    她疼的發抖，撐著地麵，哆哆嗦嗦地坐起來，血液從她撕裂的傷口中汩汩流出。
    裴瑾舟蹲了下來。
    高大的身軀在她麵前覆蓋下一層厚重的陰影。
    男人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身後的保鏢上來摁住她，裴瑾舟拉住她的手，手中的鉗子在她手上來回滑動，最後停在了無名指上。
    “啊！”
    江挽被保鏢摁靠在牆上，痛的五官變形。
    鉗子上夾著她的指甲，他的聲音響起，帶著酷寒的笑意，“送去林家，告訴林澤瑜如果想她少受點折磨，剜了自己的耳朵送過來。”
    “是！”
    江挽的眼神空洞，淚水無聲的滑落。
    男人在她血跡斑斑的衣服上，挑了一處空白的地方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頭皮赫然被抓住，仰起頭來。
    他的眸光落在她淚痕斑斑的臉上，打量了一番。
    猛地將她拉近，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冷意：“明明你應該和我在一起！”
    “不要！”
    江挽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她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伸出手看了看十個指甲都在。上一世的畫麵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踱步到了梳妝台邊，拉開最底層的抽屜翻找起來。
    首飾盒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珠寶，鑽石的光芒在夜燈下閃爍。
    她摸到了那塊溫潤的玉，她拿出來借著夜燈的光細細看了起來，能看到羊脂白玉上雕刻著簡單的雲紋。
    。
    江挽將玉佩係在頸間，她雙手緊緊握住胸前的玉佩。
    “神玉神玉。”她對著玉佩小聲低語，聲音帶著一絲懇求，“不要再讓我夢到那些畫麵了。”說著，她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抵住玉佩，像小時候許願時那樣拜了拜。
    她重新躺回床上，那些血腥的畫麵沒有再湧上來，她的眼皮漸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