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路餘商大發脾氣之後，貓再也沒來過我家了，也不在我的時間線裏與我觸碰了。
    好像是知道另外一個人不歡迎它一樣。
    我不知道空蕩蕩的房子還有什麼牽掛的地方，曾經愛我的人現在沒那麼愛了，我連個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在我猶豫不決要不要搬離的時候，路餘商的媽媽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她說他想見我一麵。
    我很少跟路餘商家裏人碰麵，幾乎是除了大年夜坐在一起吃頓飯，其餘時間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路餘商媽媽是很溫柔的，溫柔到讓人無法拒絕，所以去見她必定是義不容辭。
    路餘商媽媽不是獨行，她與一個穿著姣好的小姑娘來的，小姑娘年紀看著不大，像是剛讀大學。
    那個小姑娘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不自己得是在哪裏聞到過。
    我們簡單打了個照麵，就在餐廳落了座。
    路餘商媽媽用心的看著菜譜，中間沒有隻言片語，倒是旁邊的小姑娘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聊著天。
    “你就是餘商哥哥的愛人吧？”她問。
    我不記得路餘商跟我講過他有什麼妹妹，我看著麵前的女孩兒沉默了好一會兒。
    放在過去我可能就毫不猶豫的點頭跟她說我是路餘商的愛人，但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
    但能確定的是，路餘商是我的愛人。
    即便我和他九年的感情已經被衝刷到斑駁的不成樣子，但我依舊愛他。
    我思考了半天，回了她一句“他是我的愛人。”
    矛盾但不衝突，我隻是站在我的立場上去說愛他。
    “偷換概念了哦小深，小冉問的和你回答的不是同一個層麵上的。”路餘商媽媽突然從菜單裏抽身，目光在我身上淺淺的打量了一下。
    我不敢順著這句話往下接，路餘商媽媽太會抓重點了，我選擇了沉默。
    曾經愛過的花開，現在已經覺察不到花期了，能有什麼辦法，隻能順其自然。
    “小深，其實我都知道，我生的兒子什麼樣我最清楚。”路餘商媽媽又繼續低頭看菜單，說話從容安定“你們不再是從前那個為愛義無反顧的少年了。”
    我端著餐桌上的白開水抿了一口，忍著那股衝上喉頭的惡心勁，回道：“那阿姨找我是…想跟我說什麼呢？”
    “孩子，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家，我跟你說了什麼？”路餘商媽媽放下菜單，看我的神色裏帶著幾分憐意。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眷顧，我倒希望她能強硬些。
    我點頭，回道：“我沒忘。”
    路餘商媽媽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娘，轉了話鋒。
    “小冉是我大學教授的女兒，年輕漂亮，性子也溫柔。”
    小冉是路餘商媽媽身邊的子小姑娘，確實如她所言，年輕漂亮。
    她說這些話，我便當即推出了下文，她想讓我和路餘商分開。
    我自然懂他們年長一輩的心裏想法，人成熟了，就不能再輕狂下去了，還是要成家立業的。
    我突然就明白了她之前跟我說的那句“愛是輕狂幾年，最終奔向生活炊煙”的話了。
    “小深，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路餘商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不考慮他的未來。”路餘商媽媽拉住我有些枯而白的手，柔聲道：“而且，你們這兩年感情不太順，對吧。”
    我想縮手，但是她拉的有些緊。
    路餘商媽媽突然掏出一張卡塞到我手中，說話語調也帶著幾分歉意，她說：“這卡裏有一千七百萬，就當是你陪我兒子這幾年時光的補償，我希望你能離開他，他一開始就是錯的，我也有點怪我當年沒有攔住他，現在更不希望他一直這麼錯下去。”
    路餘商媽媽話剛說完，坐我斜對麵的小冉突然就“蹭”一下站起來，小聲驚呼了一下。
    她聽的入了神，不小心打潑了麵前的橙汁，橙汁沾染到了她漂亮的裙擺上，她慌忙抽了紙跟我們道歉：“我不小心把橙汁灑了，我去下廁所，非常抱歉，你們繼續。”
    小冉說完就奔著廁所去了。
    我把卡塞回到她手上，認真道：“阿姨，我不能收你的錢，即便是我和路餘商分開，我也不會拿您一分一毫，您對我不曾有過任何虧欠。”
    我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感情到最後都成了能被錢買斷的工具，我並不喜歡這種交易。
    九年的時間，對路餘商爸媽也是種折磨，不像我，沒有爸媽管束，做任何事情都不用考慮到他們的感受。
    我看著路餘商媽媽眼角細而密集的紋理，心頭湧上了一絲難過，我好像做錯了，我用我個人的情感不管不顧的捆綁了他們的兒子九年。
    我沒有收她的卡，她便也不會再次強硬的塞給我。
    “小深，你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你沒有驚訝嗎？”
    我搖了搖頭，回答：“我不知道。”
    路餘商媽媽笑了笑，看著我認真的說道：“我兒子二十年沒談過戀愛，人也直來直去的，我曾經也問過他，怎麼不談戀愛，他說談戀愛麻煩。”
    “上大學之後他就變了，有次回家我居然看到從來沒下過廚房的他，圍著廚房忙了一整晚，砸了多少碗，被菜刀切了多少次手，都沒摘下過圍裙。”
    路餘商媽媽講這些的時候，依舊拉著我的手，她的手心是暖暖的，讓人不經全身發熱。
    “那時候我就在想，他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怎麼還下起廚來了，難不成有喜歡的人了？”
    “一開始隻是猜測，後麵看到他每天都拎著一瓶涼白開回家，卻又從來不喝，我就更加堅信他有喜歡的人了，我當時還覺得他喜歡的人是塊不開竅的木頭，居然會送他涼白開。”
    小冉收拾幹淨回來了，路餘商媽媽卻沒有停止講述這些，而是繼續開始回憶當時的路餘商。
    “那些涼白開現在還原封不動的放在家裏，碰都不讓我們碰。”
    這些話聽得我心頭一陣微微顫抖，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美好的曾經。
    “後麵我就問他了，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路餘商媽媽看向我：“你知道他當時說什麼嗎？”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又沒有上帝視角。
    我再次搖了搖頭。
    “他說，他運氣不好，他喜歡的那麼明顯那個人都不知道。”
    確實，我並不知道，因為當時我也喜歡他，所以誤以為他有喜歡的人，繼而躲著他。
    “我當時跟他說，運氣不好的話就試試勇氣吧，沒準他喜歡的那個人也喜歡他。”
    路餘商怎麼會運氣不好，運氣不好的明明是我才對，我心想。
    “然後他跟我說，他喜歡的是男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各方麵都不完美的男孩子，不管是家庭還是性格。”路餘商媽媽說到這眼角泛著一點淚花。
    “我沒想過我兒子會喜歡男孩子，他爸爸知道的時候也是滿臉的震驚，但那時候我還是選擇了短暫性的尊重他的選擇，不管路途是否遙遠。”
    “說實話，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太安靜了，安靜上還帶著些憂鬱，聽到你的名字我莫名湧上來一陣心慌。”
    “你知道的，參商，我當時和你說過，但是我不想那麼快阻斷你們，而且我兒子一身的反骨，肯定是不會聽我勸告的。”
    換做之前，我肯定會辯駁，我的深是諧音字，不是參商的參，但現在我完全就是默認，諧音字從來不是諧音字，我們或許就不該相遇。
    “你們在一起九年，我一次也沒有找過你們，但是近幾個月，我發現我兒子的情緒總不太對頭，暴躁易怒，而且還經常躺家裏不去上班，也不去你們一起住的地方。”
    我不想再往下聽了，胃裏翻江倒海，連和白開水都擋不住的洶湧。
    “阿姨，如你所見，我和他已經沒有感情了”我斬釘截鐵的開口，隨後用力咽了咽口水，將那股惡心勁壓下去，說話聲音都有些顫顫巍巍“我準備搬走了，我不會纏著他的。”
    “阿姨，對不起，耽誤他九年。”我站起來朝路餘商媽媽深深鞠了一躬。
    那股洪流已經在我嗓子眼裏打轉了，我急促的說完了最後一句“抱歉，失陪了。”便立馬往餐廳廁所方向去。
    我撐在盥洗台上，一股熱流順著我低頭的動作，鋪了淺淺一層盥洗盆底。
    這一刻我慌了神，想立馬抽紙擦嘴，但又不受控製的捂著嘴咳嗽。
    我看見血液順著我的指縫往下流，一滴一滴的落在盥洗盆台上，白色的襯衫上也沾染了我的血漬。
    我忽然驚覺，我可能不是咳破了嗓子。
    於是我立馬用水清理了一下衣服，和滿臉狼狽的自己，急匆匆打了個車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