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山嵐 第17章風月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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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深巷偶遇之後,蘇長清並未特意打探武獻等人的消息。
因為即使自己不怎麼留心,身邊這位名叫子野的小探子也會頻繁且詳細地向自己“稟報”各類市井閑言。
賴在人家商戶店裏不走非要幫忙做事跑腿的,洗心革麵助人為樂的也就罷了。
甚至還有下跪上演苦肉計的,正如今早在林記百味館上演的這一幕:
“林老板,您不原諒我們從前做的事兒!我們就不起來。”
武獻帶著與自己從前在此鬧過事的若幹人等,來到百味館。館裏的夥計認出了他們,自然不願意讓他們進店。
豈料武獻竟當機立斷,領著一眾人就這樣跪在了百味館門前,待林老板匆匆忙忙敢來查看時,隻覺兩眼一黑。
林老板焦躁地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子,無奈之下隻得先答應下來,否則店門口這番詭異的情形要是下去,今日這生意怕是做不了了。
武獻還懇請他立下字據,簽字畫押,林老板是個好說話的,隻請他今後不要再來叨擾,而後雖疑惑不解卻也應下了他的要求。
雖然方式不盡人意,甚至讓人啼笑皆非,這行人好歹算是有所行動。
一份份和解文約陸續低調地送進了攬月樓。
蘇長清同霈城大多商戶關係和睦,不知是哪位打聽到,武獻等人如此做是受了他的點撥,於是忙傳信請他趕緊收了他們,不要再在放任他們如此“為禍人間”。
他回信打哈哈,裝作一無所知。
茗州新商道已修築完工,這半個月裏他一直在籌備外出跑商的事。
今日正值臨行之際,子野同離明二人正在攬月樓前查驗貨物和車馬。
蘇長清則在三樓飲盡臨走前最後一杯茶,順便同陸希和交代些事情:“武獻這幫人的事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好。”
對方沒再說話了。
臨別之際,陸希和勉強讓自己看上去從容自若,卻藏不住眼中那一份關切與擔憂。
“路上注意安全。”
“嗯。”
“注意飲食,早晚記得添衣。”
“行。”
“照顧好自己。”
蘇長清微笑著放下茶杯,反將一軍:“這話該是我對你說。”
窗外春意盎然,一陣清風吹動湘簾。許是分別近在眼前,深埋心底的情意正在作祟,陸希和忽覺恐怕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機,來印證彼此那份心照不宣。
“長清,初次見麵時,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怎麼問起這個?”蘇長清見他半晌醞釀出這樣一個問題,不免失笑,不準備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長得還行,但那日行徑著實有些令人討厭。”
需知能在此人口中聽到“還行”二字,那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陸希和自動忽略下半句,心中竊喜。
“後來呢?”
“後來整日招搖撞騙,嘴裏沒一句實話,更討厭。”蘇長清語氣無奈,煞有其事道。
陸希和被教訓了仍舊笑吟吟的:“你不想問問我?”
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自己都說了他這麼多壞話了,這人莫不是想報複回來,蘇長清不給任何機會:“不想。”
“問問吧。”
蘇長清受不了他的軟磨硬泡,態度略微鬆動。待他出聲,陸希和見便知自己計謀得逞,不自覺地綻開笑顏。
“我心悅你。”陸希和喜上眉梢,萬分真誠地注視對方的眼睛。
待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之後,蘇長清輕咳一聲,麵上緩慢漫起薄紅,頓頓地將那茶盞持起,裏麵什麼都沒有,於是又放下……
麵上平靜,心裏已如一團亂麻。
誰教你在我插科打諢的時候告白的啊喂!!!
陸希和還未獲得回應,不願善罷甘休。
緩緩伸出手,得寸進尺道:“說了那麼多句討厭我,不舍得說一句喜歡嗎?”
套上平凡的外殼,拋去沉痛的過往,這樣一個虛偽又真誠,不甚純粹的靈魂,是否能夠獲得你的愛。
他所愛之人給了他回答。
他覺察回握住他的那隻手有些顫抖,對方小心翼翼卻珍重:“……喜歡。”
雖已預演過無數遍,當這一幕真切地發生在自己眼前時,陸希和還是不由得一滯。
二人對視後皆綻開幸福的笑顏,借由長久緊握的雙手感受彼此的心跳。
不知自何時起堅信能溫暖彼此一生,隻覺多一份相處,便多一分歡喜,周而複始,愈陷愈深。
許下攜手相伴一生的諾言或許略顯輕浮,但你我皆願以身證道。
不久後,屋外傳來叩門聲,夥計朗聲道:“掌櫃的,車馬已經備好了。”
離別依然不可避免,如今卻不再覺得苦大仇深,隻是有些遺憾。
“走了。”蘇長清站起身卻又被人再次牽住。
此刻以往不便宣之於口的牽掛與愛意都有了去處。
“我會很想你的。”陸希和道。
蘇長清則借勢撫過他的發頂,微笑道:“我也會的。”
下了樓,門前車隊就緒,長街上揚起一層輕塵。
見蘇長清出現,離明從一側走來,道:“公子,都準備好了。”
此次外出子野和離明並不隨行,蘇長清將二人留下經營茶樓,反而與一位不太相熟的老伯同行。
子野二人並不認識這位老伯,大抵是與公子合作的商戶,隻是覺得有些眼熟,或許是往日裏偶然見過。
那老伯幾步走出車隊,越過台階,行至蘇長清身前,兩人互相行禮,隨後上了馬車。
大街上人聲嘈雜,蘇長清與鄭泓相對而坐,麵色柔和:“鄭老,杜伯伯近來可好。”
對方笑嗬嗬道:“大人他一切都好,有勞公子掛念。”
緊接著道:“他老人家倒是要我代他問問,你同子野他們在茗州待的這大半年是否順遂。”
“我這裏自然也是一切安好,”蘇長清舉重若輕:“不過這半年來,我又改變了想法。”
“我想我還是要親手了結父親遇害一事。”
鄭泓聞言神色逐漸變得凝重,沉默垂首,最終歎了口氣道:“我會替公子轉告杜大人。”
商隊沿既定路線出發,車輪滾滾向前。
如果把看誰先忍不住給對方寫信設為一場比試,那陸希和肯定第一秒就認輸了。
兩人不知是何時約定好了,往來信件中不談論有關朝廷之事,是以每一封信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家書。
將寫好的信裝入信封,準備兩日之後再寄出,卻在兩日後先收到了蘇長清的來信。
內容並不多,隻寥寥幾行字。
【見字如晤
當日走得匆忙,說猶未了。卿若璞玉渾金,孤勇堅毅,吾雖拙於辭令,然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今日已至城南茶莊,諸事順遂,望勿遠懷。
紙短情長,書不盡意】
陸希和仿佛能想象到蘇長清提筆時的糾結與躊躇,曾為一品文官的人竟然說自己不善言辭。
或許這確實不是蘇長清寫過最精巧的文章,卻已實實在在扣住某個人的心弦。
————
逢州向來魚龍混雜,世風日下,今年更是匪患猖獗,陸崇元正為此事頭疼。
秦征明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身為一國武將,剿匪除患本是義不容辭。但是此事皇帝偏偏派了她去,太子隨行。
這時她才知曉,不是其他原因,是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
彼時陸希明與她同在思政閣聽命,待陸崇元降旨,兩人皆麵色凝重:“臣遵命。”
皇帝像是又想起什麼,囑咐道:“明兒,此番出巡,修築佛寺一事你便先放一放,交給希仁吧。”
陸希明從容答道:“兒臣遵命。”
離開思政閣,二人分道揚鑣。
秦征明愁眉不展,她無法判斷皇帝此舉是為測試自己的忠誠,還是早已對自己下了殺心。
畢竟同陸希明至逢州清剿山匪,屆時自己究竟有沒有加入太子陣營,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為今之計隻有降低皇帝戒心,此外盡快將東征之事提上日程。
此番出巡或許會是一個機會,無論結果如何,秦征明深覺局勢會因此事而改變。
但願自己能留有一命,等得到率兵東征的那天。
此時有人向思政閣走來,正是謝客煙。
她一眼便望見此刻憂心忡忡的秦征明。望了一眼思政閣,她最先知曉皇帝要如此任命,自然清楚皇帝的用意。
秦征明眼見她向自己走來,愁雲消失大半,行禮道:“謝大人。”
本以為互相問好後對方便會離開,卻沒想到一向直言不諱的謝大人此時竟是欲言又止。
秦征明其實不希望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不過此時雙方俱是無奈。
“聖意難測,秦將軍隻管盡忠職守,清剿匪患便好。”
秦征明盡力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末將明白。”
知道她定然還有要事在身,交談太久恐怕會給她招惹是非,秦征明略為落寞道:“謝大人先忙,末將先告辭了。”
謝客煙起初對皇帝此番決策提出過異議,最終卻不了了之。
無論是否淪為皇帝政鬥的棄子,朝臣、百姓們不會忘記她的功勳。
傾蓋如故的友人,也會待她凱旋。
謝客煙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始終未能說出這些話。在殘陽之下,走進了思政閣。
作者閑話:
1.陸希和:蘇長清我喜歡你(1/∞)
2.恭喜長清開啟新支線。
新的商道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滯不前!(開始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