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染血童話  第二十八章未竟之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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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通挑釁的電話像淬了冰的針,紮在路憬笙的耳膜上,寒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握著已然斷線的手機,指尖冰涼,灰色眼眸中翻湧著前所未有的凜冽風暴。
    “怎麼了?”穀祈安立刻察覺到他的異常。
    路憬笙將手機遞過去,屏幕上顯示著剛才的陌生號碼,聲音低沉地將那句挑釁複述了一遍。
    穀祈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拳砸在控製台上:“媽的!他是在跟我們叫板!技術隊!追蹤這個號碼!快!”
    指揮中心的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挑釁意味著凶手自覺勝券在握,或者…他的“最終傑作”已經接近完成,無所顧忌。
    路憬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注意力轉回電腦屏幕。葉知槿的照片與油畫中女子的影像在專業軟件下進行著像素級的比對。眉骨弧度、鼻梁線條、唇形比例…重合度高達87%!這絕不僅僅是相似,畫作分明就是以葉知槿為藍本進行的創作,隻是進行了一些“藝術化”的修飾,使其更接近凶手心目中某種“理想模板”。
    葉知槿,那個三個月前失蹤的女設計師,才是凶手真正鎖定的“原型”之一!
    那麼,林晚呢?那個被“星探”電話引誘的音樂老師…
    路憬笙猛地調出林晚的詳細資料,目光銳利地掃過她的家庭背景、教育經曆、社會關係…最終,停留在她母親一欄的舊照片上——那是一位容貌與林晚有五六分相似,但氣質更為溫婉柔和的女性。資料顯示,她母親年輕時曾是文工團的歌唱演員,後因故退役。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路憬笙的腦海。
    凶手的目標,或許從來不是某個單一的個體,而是某一類特質。他像一位偏執的收藏家,搜尋著符合他審美標準的“部件”。葉知槿代表了某種他渴望的“麵容”或“氣質”原型,而林晚…她的價值可能在於她繼承自母親的、潛在的音樂天賦或者說“聲音”的潛力?
    藺耹音癡迷於“完美的絕唱”,而這個“藍胡子”,他的執念似乎更加複雜,融合了對特定容貌、氣質,甚至可能還有某種“儀式感”的追求。柳鵲旻是他的“白月光”,是這一切扭曲**的**和終極參照。他後來的所有“收藏品”,可能都是在試圖拚湊出一個他心目中“完美”的、足以與柳鵲旻媲美甚至超越的“新娘”形象。
    那麼,他現在進行到了哪一步?葉知槿已經失蹤三個月,她是已經被“收藏”,還是…正在被“改造”?
    “穀隊!”技術隊那邊傳來焦急的聲音,“號碼追蹤到了!是位於城北廢棄汙水處理廠附近的一個公共電話亭!信號已經消失!”
    城北汙水處理廠?那裏區域廣闊,建築複雜,廢棄多年,是藏匿和進行非法活動的絕佳場所!
    幾乎同時,負責排查音樂廳周邊的小組也傳來消息:經過仔細搜索,並未發現疑似綁架或可疑活動,那個引誘林晚的“星探”電話也是通過網絡虛擬號碼撥出,無法追蹤源頭。林晚本人已被妥善保護起來。
    凶手的真正目標,果然不是林晚!林晚隻是一個吸引火力的誘餌,他的真實意圖和巢穴,很可能就在城北那個廢棄的汙水處理廠!
    “所有單位,立刻向城北汙水處理廠集結!通知特警支隊支援!快!”穀祈安的聲音因激動和緊迫而嘶啞,他抓起防彈衣和配槍,“路憬笙,你…”
    “我必須去。”路憬笙打斷他,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對柳鵲旻的執念是關鍵,而且,地下室的那些「藏品」需要專業判斷。我能分辨哪些是新的痕跡。”他已經快速收拾好了便攜式勘查箱。
    穀祈安看著他那張冷白而決絕的臉,知道勸阻無用,隻能重重一點頭:“跟緊我!寸步不離!”
    警燈再次刺破夜幕,車隊如同離弦之箭,呼嘯著衝向城北。車內的氣氛壓抑而緊張,每個人都清楚,他們正在奔赴的,可能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極度血腥的犯罪現場。
    廢棄的汙水處理廠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鋼鐵墳場,矗立在荒草叢生的郊野。巨大的沉澱池、縱橫交錯的管道、鏽蝕的廠房骨架,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鏽、淤泥和陳腐水汽的味道。
    大批警力迅速合圍了這片區域。無人機升空,熱成像儀掃描著龐大的廠區。
    “報告!在主廠區二級泵房附近檢測到異常活躍熱源!兩個!一個靜止,一個在移動!”無人機操作員急促地彙報。
    泵房!那裏結構複雜,管道眾多,空間相對封閉!
    “包圍泵房!突擊一組二組,跟我上!狙擊手占領製高點!其餘人外圍警戒,防止其從其他管道逃脫!”穀祈安果斷下令,一馬當先,帶著突擊隊員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衝向那座巨大的、黑洞洞的泵房建築。
    路憬笙緊隨其後,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
    泵房內部空間極高,充斥著巨大的、早已停轉的水泵機組和密密麻麻、鏽跡斑斑的管道,如同鋼鐵森林。手電光柱在黑暗中掃動,光線被複雜的結構切割得支離破碎。
    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但隱約可見新鮮的腳印通向深處。
    空氣中,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消毒水、防腐劑以及…新鮮血腥味的氣息,變得越來越濃重。
    穀祈安打了個手勢,隊員們分散開來,借助機械設備的掩護,小心地向熱源方向推進。
    穿過幾排巨大的水泵,眼前出現了一個被臨時清理出來的區域。這裏被打掃得相對幹淨,中央擺放著一張鋪著白色塑料布的手術台,旁邊是熟悉的器械推車和各種化學藥劑瓶。
    而在手術台上……
    一個穿著殘破潔白婚紗的女子被束縛在那裏,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如紙,正是失蹤三個月的葉知槿!她的婚紗上沾染著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心口的位置微微敞開著,似乎……手術尚未完成!一支閃著寒光的手術刀,就掉落在手術台邊的地上。
    而在手術台旁,一個穿著沾滿油彩和血跡圍裙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正手忙腳亂地試圖將一個玻璃容器藏到身後的管道縫隙裏。聽到身後的動靜,他猛地回過頭。
    正是亓瑜朗!
    此刻的他,早已沒有了資料照片上那副失意藝術家的頹廢,臉上充滿了瘋狂的亢奮和計劃被打斷的暴怒。他的眼神渾濁而銳利,手裏緊緊攥著一把……骨鋸。
    “別動!放下武器!”數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和紅點瞬間鎖定在他身上,穀祈安的厲喝在空曠的泵房裏回蕩。
    亓瑜朗看著突然出現的警察,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卻被一種扭曲的、破罐破摔的獰笑取代:“你們……還是來了啊。可惜,太晚了……隻差最後一步,我的「夏娃」就完美了……”
    他的目光越過警察,貪婪而遺憾地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生死不知的葉知槿。
    “放下武器!立刻!”穀祈安再次警告,槍口死死瞄準亓瑜朗。
    “完美……容不得絲毫瑕疵……”亓瑜朗喃喃自語,仿佛沒有聽到警告,他猛地舉起骨鋸,不是衝向警察,而是……瘋狂地砸向身後那個他還沒來得及完全藏好的玻璃容器!
    “砰——嘩啦!”
    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響徹泵房!福爾馬林溶液和裏麵浸泡的……一顆經過處理的人類心髒一起滾落出來,在地上流淌。
    “不!!”亓瑜朗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仿佛毀掉的是他畢生的心血。
    就在他因毀壞“藏品”而分神的這一刹那!
    “砰!”
    一聲精準的槍響!狙擊手的子彈擊穿了他持鋸的手臂!
    亓瑜朗慘叫一聲,骨鋸脫手飛出!
    穀祈安和隊員們如同猛虎般撲了上去,瞬間將瘋狂掙紮嘶吼的亓瑜朗死死按在地上,銬上了手銬。
    “救人!快看看葉知槿!”穀祈安對著衝進來的醫護人員大吼。
    路憬笙快步走到手術台邊。葉知槿還有微弱的脈搏和呼吸!但她的胸口有一道猙獰的、尚未縫合的切口,生命體征極其微弱。
    “立刻送醫院!緊急搶救!”醫護人員迅速將葉知槿抬上擔架。
    路憬笙則蹲下身,檢查著那個被打碎的玻璃容器和滾落出來的心髒。心髒處理得“很完美”,但他一眼就看出,這並非葉知槿的。標簽上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是更早的、一名未被記錄的失蹤者。
    亓瑜朗的“收藏”,比他們已知的更多。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這個臨時手術室。角落裏堆放著幾個行李箱,裏麵是各種婚紗、首飾,以及……柳鵲旻年輕時的演出海報和照片,被精心過塑,保存完好。而在一個打開的素描本上,畫滿了各種角度的、穿著婚紗的柳鵲旻,筆觸充滿了病態的迷戀。最後一頁,是未完成的、葉知槿穿著婚紗的素描,旁邊寫著:“最接近「她」的替代品……可惜,聲音不夠純粹……”
    路憬笙看著地上被製伏後依舊在癲狂咒罵的亓瑜朗,看著被緊急送走的葉知槿,看著這滿地的狼藉與血腥,心中沒有絲毫破案的喜悅,隻有一片沉重的冰涼。
    “藍胡子”被抓住了,他的暴行被中止。
    但柳鵲旻這個名字,如同一個永恒的詛咒,纏繞在這些案件之上。她的沉默,引來了藺耹音試圖用鮮血譜寫的“絕唱”;她的影子,催生了亓瑜朗用生命拚湊的“完美新娘”。
    藝術家的偏執,一旦脫離人性的軌道,便會滋生出最恐怖的惡魔。
    而他們,隻是剛剛清理完一個巢穴。誰知道在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還有多少扭曲的**,正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警笛聲遠去,泵房內隻剩下滿地狼藉和刺鼻的氣味。
    亓瑜朗的“未竟之作”被強行畫上了休止符。
    但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那些被摧毀的美好,卻再也無法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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