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教室總是亮著燈。
    從清晨六點半到深夜十一點，日光燈的白光籠罩著每一張課桌。淩畢安坐在靠窗的位置，偶爾抬頭，能看見對麵教學樓的體育生在訓練。黎貝斯總是最顯眼的那個，投籃時躍起的身影像一道弧線，劃過灰蒙蒙的天空。
    教室裏很安靜，隻有翻書和寫字的沙沙聲。方一凡坐在淩畢安旁邊，每天雷打不動地刷三套理綜卷子。他的眼鏡片上總是映著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還有四十三天。”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手指敲了敲黑板旁的倒計時牌。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所有人的筆尖都頓了一下。
    淩畢安低頭繼續寫題，餘光瞥見窗外黎貝斯的身影。他剛結束訓練，額頭上還掛著汗珠，隔著玻璃衝淩畢安揮了揮手。淩畢安沒抬頭，隻是嘴角微微揚了揚。
    午休時間，教室裏的人少了一半。
    淩畢安趴在桌上休息，額頭貼著冰涼的桌麵。黎貝斯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進來，把一瓶冰鎮可樂放在他桌上。
    ”喝點冰的，提神。”黎貝斯壓低聲音說。
    淩畢安睜開眼，看見黎貝斯的手臂上貼著一塊創可貼，邊緣還沾著碘伏的痕跡。
    ”訓練時蹭的？”他問。
    黎貝斯聳聳肩：”小傷。”
    他隨手翻開淩畢安的錯題本，掃了一眼，突然笑了：”你這本是我一次錯的量。”
    淩畢安伸手搶過來，不想搭理他：”你是做對了什麼嗎？還好意思說。”
    黎貝斯不再鬧他，臨走時揉了揉他的頭發：”拜拜。”
    晚自習的燈光比白天更刺眼。
    淩畢安做完一套英語試卷，抬頭看了看時間——十點四十。教室裏隻剩下零星幾個人，林煙還在奮筆疾書，筆尖幾乎要劃破紙麵。
    窗外突然傳來敲擊聲。
    淩畢安轉頭，看見黎貝斯站在窗外，手裏舉著一張紙。他推開窗，冷風灌進來，黎貝斯把紙塞到他手裏：”看看。”
    是一張模考成績單，總分285。
    ”還差六分。”黎貝斯說，”下次一定夠。”
    淩畢安看著成績單上鮮紅的數字，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嗯，”他輕聲說，”一定夠。”
    “出來吧，校門口等你。”黎貝斯笑了笑，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倒計時牌翻到”7天”時，整個高三樓層的氣氛變得凝重。
    班主任已經不再講課，隻是每天發一遝試卷，然後坐在講台上批改作業。教室裏安靜得可怕，連翻書的聲音都變得小心翼翼。
    淩畢安把錯題本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題思路。他抬頭看了看窗外，黎貝斯的訓練也停了，體育場空蕩蕩的，隻有風吹過籃筐的輕微聲響。
    六天後。
    方一凡推了推眼鏡，突然說：”明天放假。”
    淩畢安愣了一下：”什麼？”
    ”考前最後一天，”方一凡聲音很平靜，”學校讓我們回家調整狀態。”
    淩畢安點點頭，低頭繼續寫題。
    高考那天，天氣很好。
    淩畢安站在考場外，手裏攥著準考證。周圍都是等待入場的學生，有人小聲背誦古詩，有人閉著眼睛深呼吸。
    他突然看見黎貝斯穿過人群走過來，手裏拿著兩瓶水。
    ”緊張嗎？”貝斯遞給他一瓶。
    淩畢安搖頭：”不緊張。”
    黎貝斯笑了笑：”我也不緊張。”
    廣播響起，考生開始入場。淩畢安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考場。
    ”畢安。”黎貝斯突然叫住他。
    他回頭，看見黎貝斯站在陽光下，笑容閃亮：”考完見。”
    淩畢安點點頭：”考完見。”
    時間的快慢到底要怎樣界定才好？
    原本以為要用很長的時間走到這一天，但當終於來到這一天的時候，所有人卻都覺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