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競賽的成績出來了，淩畢安的成績不錯，競賽輔導也可以暫停一段時間。黎貝斯發現他開始回班裏上自修課了就發短信找他閑聊，為了專注畢安索性自修的時候就把手機關機了。
    被紙團丟到的時候他反應了好一會兒，直到第二個紙團又投過來，他瞥到窗口的黎貝斯，示意他打開紙團，他展開皺巴巴的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出來上廁所”。
    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但他還是出去了。
    黎貝斯在門口等著，拉上他就往廁所的方向跑。
    “幹嘛，你尿這麼急？”淩畢安有點跟不上了，甩開他的手彎腰喘氣，“你可以自己先去！”
    黎貝斯乖乖回到他跟前，扯扯他的衣袖，諂媚兮兮地說，“逃課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淩畢安有些猶豫。他從小到大沒逃過課，甚至連遲到都沒有過。他習慣按部就班地生活，因為他的心髒不允許他冒險。可抬頭看著黎貝斯，他的眼神裏帶著某種他無法拒絕的東西——那種肆無忌憚的自由，像一陣風，吹得他心口發癢。
    “為什麼？”​​他小聲問。
    黎貝斯挑眉，故弄玄虛道：​​“世紀晚霞，你從沒看過的。”​​
    不愧是他，淩畢安心想，這個人就是這樣，沒有章法地肆意活著，會因為這樣的事逃學一點也不意外。
    ​​“陪我嘛，保證不會讓你後悔。”​​黎貝斯見他半天沒有反應，又故技重施開始拽著他的衣角撒嬌。
    畢安直起身深吸一口氣，朝他點點頭，“走吧。”
    一次也好，就讓自己也當一回“壞學生”。
    他們翻過學校後牆的矮柵欄，黎貝斯先跳下去，轉身朝淩畢安伸出手。畢安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翻牆的緊張，還是因為跳下去的那一瞬被黎貝斯抱了一下。
    ​​“我們去哪兒？”​​淩畢安問。
    黎貝斯不答，隻是拽著他的手腕往前走。他們穿過小巷，路過街角的便利店，風吹起淩畢安的校服衣擺，他竟覺得無比輕鬆，原來短暫地放下課業偷偷跑出來，可以這麼快樂。
    黎貝斯帶他去的地方，是小鎮邊緣的一座廢棄鐵路橋。鐵軌早已生鏽，枕木間長滿了野草，夕陽的光從橋洞斜斜地照進來，像一層金色的紗。
    ​​“怎麼樣？”​​黎貝斯得意地挑眉，他背光站著，麵對淩畢安，那金色的紗便朦朦朧朧地從他的輪廓中溢出來，“我是不是在發光？”
    淩畢安沒接話，隻是看著遠處漸漸沉下去的太陽，橘紅色的光染紅了整片天空，雲的形狀像魚鱗，每一片的邊緣都暈上了漸變的淡紫色。世紀晚霞，原來就是這樣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從沒這麼認真地看過日落——他總是坐在教室裏，透過窗戶看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卻從未真正站在這樣空曠的地方，什麼都不想，隻是欣賞。
    見淩畢安看得出神的樣子，黎貝斯掏出手機迅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從書包裏掏出兩罐汽水，遞給他一罐。畢安接過，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微微發麻。
    ​​“你現在經常逃課？”​​他問。
    黎貝斯仰頭喝了一口汽水，喉結滾動，笑著說：​​“偶爾吧，但今天是第一次帶人。”​​
    淩畢安怔了怔，低頭看著手裏的汽水罐，忽然覺得心髒跳得更快了。
    他們坐在鐵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黎貝斯說他想去海邊，畢安說他從沒見過海。黎貝斯就笑，說以後帶他去。
    “真的？”​​淩畢安問。
    黎貝斯側過頭看他，夕陽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撒了一層金粉。
    “真的。”​​他說得很認真，“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畢安低頭笑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汽水罐的邊緣。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心態，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考學的事。”淩畢安喝空了可樂。
    “我的人生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黎貝斯將汽水罐放到一邊，仰躺下來，“時間很快就溜走了，所以我隻想當下的事。”
    難得從黎貝斯嘴裏聽到這麼有哲理的話，畢安思考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考學後我們應該就會分開了。”從目前的學校排名來看那是必然的。
    “所以當下就變得更加重要了，”黎貝斯歪頭看著他，“不是嗎？”
    “是啊。”畢安笑了笑釋然道，接著也躺倒下來，雙手交叉墊在頭下，就這樣放空地看著已經漸漸在變得灰暗的天空。
    能擁有現下的陪伴，已經是很珍貴的事情了，為什麼自己這麼晚才意識到呢？黎貝斯和成長路上的所有事物一樣，終會在某個時刻偏離原本和自己並行的軌跡，漸行漸遠。
    回程的路上，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遠處傳來悶雷聲。黎貝斯抬頭看了一眼快速移動過來的烏雲，皺了皺，​​“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黎貝斯拉上畢安往前小跑。
    “去哪兒？！”​​淩畢安氣喘籲籲地問，今天的運動量屬實是超標了。
    “公交站！”​​黎貝斯回頭衝他笑著大喊，“跑快點！”
    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頭發和校服，畢安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但他沒有停下，他決定把這當做是這次冒險的一部分。貝斯的手很暖，握得也很緊，他或許就是危險本身，即使如此，畢安也還是無法抗拒地要靠近。
    他們終於衝進公交站的雨棚下，淩畢安靠著棚柱劇烈地喘氣，黎貝斯的呼吸頻率倒是絲毫沒有受影響，卷卷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
    “你跑得還挺快。”​​程野說。
    畢安看著他，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咚咚亂跳的心跳和砸落在雨棚上的雨聲交織在一起。
    “大概因為……”​​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說，“你在前麵。”
    所以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希望能追趕上你，希望能和你並肩。
    黎貝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雨越下越大，公交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畢安看著外麵的雨幕，忽然覺得，今天的自己好像是全新的，今天的夕陽，今天的奔跑，今天的雨，都是想都沒曾想過的體驗，這些或許也會成為他以後常常回憶起的瞬間。
    而那些被他珍藏的瞬間裏，黎貝斯都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