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其實也是社會的縮影，人類中的大部分不過是烏合之眾。
    黎貝斯出現前，畢安是這個社會結構裏非常底層的部分，有時候他並不想來上學，他不能理解那些在他課本上塗鴉，總是把他弄得很狼狽，又喜歡汙蔑他的人所抱有的單純的喜歡欺負弱者的惡意。那時候他覺得自己除了趕緊渡過這三年考大學去別的地方沒有別的出路。他不曾想過當他有了一位受歡迎的朋友，處境會變得大不一樣。隨著貝斯和他的關係變親密，他能感受到身邊之前都躲著他的同學都開始變得友善。趙磊已經很久沒找過他麻煩，以前沒有交流的同學也會開始向他請教問題。想到這裏，在樹蔭下寫體育課免修日誌的淩畢安覺得很諷刺，與此同時一顆不長眼的籃球朝他正麵飛來。
    “嗷——”
    “畢安，你沒事吧”一群同學圍了過來
    “你流血啦！”
    淩畢安還在被砸的懵圈中，一位女生便已經開始高分貝地播報傷情。
    “讓一下，”接著黎貝斯的臉就懟到他跟前，“是鼻血，”貝斯抓著他還在胡**著額頭的手往下移至鼻翼捏住，“我送他去醫務室，你們繼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淩畢安感覺貝斯對他總是過渡關心。比如現在這種情況，其實簡單去水池清洗一下就可以的，黎貝斯非要拎著他去醫務室。
    雛鳥情節這種胡謅自然是不能信，畢安偶爾也會覺得不安，黎貝斯對他無來由升溫的友情有一天會不會也無緣由地消失。
    校醫不在，黎貝斯一通亂搞，把畢安的頭包的慘不忍睹。畢安乖乖坐著任由他亂來地包完，幽幽道，“流鼻血為什麼要包頭？”
    “你不懂了吧，這樣看起來就很嚴重，能讓飛宇多賠點錢。”貝斯得意地說，臉上的表情仿佛在對淩畢安說還不快誇我。
    “我懂，你就是單純的想要捉弄我吧，”畢安看著麵前那張譏笑已經要掩飾不住的臉，終於伸手把腦袋上纏成鳥窩一樣的繃帶扯下來，擦了擦不再流血的鼻子，和染上血跡的衣角，“飛宇賠不賠我另說，待會兒黃老師來了，一定要你賠他！”擦完他將那一坨繃帶丟向黎貝斯，“我沒什麼事了，走吧。”
    “急什麼！反正你也不上體育課！”
    淩畢安本來騰地一下已經站起來了，又被黎貝斯騰地一下按下去。
    【這家夥是不是又長高了？差點撞到我鼻子。】
    “誰知道有沒有腦震蕩……”黎貝斯自然地捧起他的臉**一通，“讓我聽一聽看！”他又順手拿起邊櫃的聽診器，拿著聽筒貼在畢安額頭上惡作劇。
    “幼稚死了！”淩畢安有點無奈，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打鬧之間貝斯將聽診器戴到了畢安脖子上，“你也幫我聽聽！”他幫他掛上耳塞，拿著聽筒在自己身上到處亂放，“貝斯，別鬧了，快下課了，**誌還沒……”推搡之間，畢安和貝斯的手交疊正正好按在他左胸口心房的位置，【他的心跳好快】畢安聽著那咚咚咚脈動的聲音，【原來這就是正常的心跳應該有的聲音】，他抬頭，貝斯也正盯著他，氣氛有些奇怪。
    “畢安，教我CPR，你肯定會的吧！”黎貝斯突如其來的好學，抓著畢安的手放了下來。
    淩畢安雖然不明白他又在想什麼鬼主意，將聽診器放回原位後，還是耐著性子教了起來。
    “像這樣，雙手交疊，在胸口這個地方，按壓……1——2——3——”畢安拿了個人體模型出來做示範，黎貝斯認真地聽著。
    “你給我做陪練吧。”學得差不多了，黎貝斯壞笑著把畢安按回病床上躺倒，接著學著他剛才的樣子，雙手交疊壓在他胸間。
    “別按這裏，我……比較特別，”畢安在這種姿勢下和他對視上臉上開始發燙，“要往下一點，節奏也要比剛才長1秒左右。”這是針對他心髒病的問題特別的CPR位置和按壓頻率。黎貝斯很快掌握了，按了幾下，又開始耍寶，“淩老師，我這個學生是不是很聰明？”
    “就這樣吧，好痛！”淩畢安有些尷尬了，準備起身。黎貝斯伸手拉他。
    “你們在幹嘛？”黃老師的嗬斥聲從門口劈過來，他很快發現地上一堆沾著星星點點血跡的繃帶，怒吼，“這誰幹的！”
    淩畢安立馬坐正甩開黎貝斯的手，然後伸手指著貝斯。
    “黎貝斯，扣你5分這個月的操行分，這周都去值日打掃倉庫！”
    下課鈴適時響起，兩人灰溜溜地離開了保健室。
    回教室路上黎貝斯很明顯低氣壓，“畢安，你對我很壞！”
    淩畢安無語，真是賊喊捉賊，要是貝斯不瞎鬧騰，他早就回教室了。
    “放學你要一起陪我去打掃倉庫！”黎貝斯看畢安沒有應聲，接著給自己找台階下。
    淩畢安還是不理他，“可不可以？！”貝斯急了，把他堵在樓梯轉角，這哪裏是征求意見的態度，畢安見他自作自受生悶氣又很認真的樣子覺得很好笑，“不可以，今天外婆說要早點回家，有客人。”見畢安不為所動，黎貝斯沒轍了，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到教室癱倒在座位上。
    “畢安，你真的沒事吧，你們去了保健室好久哦？”前排的女生見兩人回來了關切地問候道。
    “有事的反正不是我。”畢安聳聳肩。
    “貝斯你怎麼了？”女生又看看趴在桌上的黎貝斯問。
    “被狗咬了！”貝斯沒抬頭大喊著。
    放學後黎貝斯悶悶不樂地在倉庫打掃衛生，“淩畢安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我平時什麼好事都想著你，就這麼對待我……”他一邊加大力度擦著窗戶一邊碎碎念，倉庫空空蕩蕩的，聽著格外清晰。
    “我怎麼對待你了？展開說說？”淩畢安饒有興致地在門口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黎貝斯猛地回頭，看著戴著口罩走向他的少年，昏黃夕陽拉長的影子逐漸縮短，畢安伸手搶過他手上的抹布，“要是你剛剛好好跟李薇薇說你被罰打掃倉庫，我相信，肯定多人願意來支援你，”畢安擦幹淨窗台邊緣，坐了上去，又把抹布丟回給黎貝斯，“接著幹活吧。”
    “你不是說今晚家裏有客人要來……”黎貝斯其實在看到他出現在門口的那刻就已經在暗喜，但還是想得到一個更讓他滿意的答案。
    “騙你的。”畢安從書包裏掏出沒寫完的免修日誌繼續寫起來。
    “畢安，我覺得你好像變了，”黎貝斯開始心不在焉地掃地，“之前你都幫我一起做值日的，你變懶了。”
    “我可以現在就走。”淩畢安並不上當，合上本子假裝要走。
    “別——你就主打一個陪伴！”貝斯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在窗台上好好坐著。
    淩畢安得逞般的笑了起來。
    怎麼會無緣由呢，貝斯和他成為朋友的緣由，就是想一直看到他這樣自由自在開心地笑。麵前這個纖細清瘦的少年，知道自己本來就很美好嗎？也許正因為他不知道，所以才能帶來更純粹的美好。
    黎貝斯拄著掃帚叉著腰看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