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裏最後一絲暮色被新夜吞沒。晚餐後阿姨已經離開。升上初一的淩畢安蜷在沙發上看一本科普讀物，試圖理解“量子糾纏”與神識感應的微妙差異。
    啪的一聲。頂燈毫無預兆地熄滅了。
    “跳閘了？”他跳下沙發去找總開關。
    指尖還沒觸到電箱蓋，光線又猛然炸開，刺目的白光瞬間灌滿客廳，刺得他瞳孔驟縮。
    啪——沒等他適應，黑暗再次降臨。這次仿佛連同窗外的城市燈火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捂滅。寂靜中，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心髒在胸腔裏加速的擂動。
    啪——嗒、啪嗒…燈光開始抽風似的明滅，節奏毫無規律，時而瘋狂連閃，時而長長地黑暗又倏然大亮，明暗在幾秒內劇烈切換，在視覺殘留的疊加下，讓整個空間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眩暈感。
    是電路老化？淩畢安本能地覺得不是。這種精準捕捉他每次試圖伸手瞬間就熄滅，又在他稍稍放鬆時炸亮的頻率，透著點捉弄的惡意。
    他在明滅交替的間隙拿到了手機，試圖打開手機上的電筒，就在找到那個功能鍵的瞬間，手機彈出了電量低的提醒自動關機了……
    淩畢安僵在原地。黑暗中，隻有公寓智能中樞發出的微弱紅光，像一個充滿嘲弄的監視器。
    “叮咚——”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起。
    淩畢安深吸一口氣，慢步挪到門鈴聲傳來的位置開門。
    一股香水味率先湧入鼻腔，馮朵穿著熨帖的風衣站在門外。
    “母…親…”意想不到的人出現讓淩畢安在門前愣住了。
    “別那麼叫我！”馮朵帶著嫌惡地斥令，越過淩畢安徑直走進客廳，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她的目光挑剔地掃過略顯淩亂的沙發和攤開的書本。
    燈光恢複了正常，穩定地照亮一切，仿佛剛才那場抽風從未發生過。
    “還是這麼……不拘小節。”不用再偽裝親密，馮朵開始漫不經心地點評，她沒有坐下的意思，直接打開手包，抽出一份裝訂好的文件。
    “簽了它。”她把文件拍在茶幾上，封麵上赫然寫著：​​《自願放棄遺產及相關權益聲明書》​​。
    淩畢安莫名地笑了。
    人還沒死，就已經想到這步了，他不禁覺得那男人有點可憐，在這場婚姻裏，除了財產，沒有任何讓眼前的人覺得留戀的部分。
    “提前準備而已。”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馮朵繼續說道，“人遲早要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包括不該有的血脈。拿著不屬於你的東西，對你，對我們家，都是隱患和恥辱。”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陰狠，“簽了字，還有筆信托基金夠你安安穩穩過完後半輩子。”
    就在此刻，啪嗒！玄關處的感應小夜燈，又神經質地亮了一下。馮朵皺了皺眉，被這突如其來的閃爍幹擾了節奏。
    “這鬼地方電路壞了嗎？”她不悅地低斥。
    淩畢安甚至沒翻閱一下文件內容，直接沉默的拿起筆翻到尾頁幹脆利落的簽了字。
    啪！客廳頂燈毫無征兆地徹底熄滅。這一次它沒再亮起來。
    “怎麼回事？！”馮朵驚恐地喊道。
    “滋啦——砰！”
    一聲短促的電火花爆響從廚房方向傳來，緊接著是燒焦塑料的味道彌漫開來。聽上去像某個電器的保險絲終於不堪異常電路的折磨而炸了。
    馮朵慌亂的手指觸亮了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略顯狼狽的臉。她迅速抓起茶幾上的聲明書，不忘嘲笑淩畢安：“這裏就很適合你，見不得光的東西。”
    腳步聲比來時更加急促和淩亂，她幾乎是逃也似地衝進了電梯。
    淩畢安摸黑回到沙發躺下，一隻胳膊搭在額頭上。他想起了剛上九重天的時候，突然理解了被明淵領著去三清聖境時，那一路的目送中被他忽略的眼神，原來都是對不配得的否定。隻可惜在這裏，他永遠無法證明自己值得擁有馮朵想方設法要奪走的那些東西。
    不一會兒，頂燈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