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鬆間的燈·未說的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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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蘇清鳶抱著那支竹笛回到房間,窗台上的油燈被晚風拂得明明滅滅,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忽長忽短。
    她小心翼翼地把竹笛放在梳妝台上,又從櫃子裏翻出塊幹淨的絨布,一點一點擦拭笛身的紅紋。指尖觸到那些溫潤的紋路時,總能想起沈青崖吹笛時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有他耳尖那抹藏不住的紅。
    “咚咚。”有人輕輕叩門。
    蘇清鳶回頭,見柳如煙端著個木托盤走進來,上麵放著碗熱氣騰騰的甜湯,紅棗和桂圓的香氣漫了滿室。“剛燉好的,秦師兄說你晚上沒怎麼吃東西。”柳如煙把托盤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梳妝台上的竹笛上,笑了笑,“青崖那小子,小時候吹笛總跑調,沒想到現在能吹出那麼順耳的調子,看來是偷偷下過功夫。”
    蘇清鳶舀了勺甜湯,溫熱的甜意在舌尖化開,她輕聲問:“他以前……很愛吹笛嗎?”
    “哪能啊。”柳如煙在她身邊坐下,拿起竹笛掂了掂,“以前總愛舞刀弄槍,師父說他性子野,怕他闖禍,才逼著學笛磨性子。沒想到磨著磨著,倒真磨出點不一樣的味道來。”她頓了頓,看著蘇清鳶眼裏的認真,忽然話鋒一轉,“說起來,清鳶,你覺不覺得,青崖看你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
    蘇清鳶的手微微一頓,甜湯勺在碗裏輕輕晃了晃:“柳師姐說笑了,我們隻是……”
    “隻是什麼?”柳如煙挑眉,“隻是隊友?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他要是對誰沒意思,才不會把寶貝竹笛隨便送人,更不會吹那曲子——那是他娘教他的,說是以後要吹給喜歡的姑娘聽。”
    最後幾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蘇清鳶的心湖,漾開圈圈漣漪。她低下頭,假裝專心喝湯,耳根卻悄悄紅了,連帶著甜湯都比剛才更甜了些。
    柳如煙看著她這模樣,笑著起身:“不打擾你休息了,湯要趁熱喝。”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回頭,“對了,明天早上別忘了去觀門看看,青崖說要在門楣上刻新的符咒,讓你也去參謀參謀。”
    蘇清鳶“嗯”了一聲,等柳如煙走後,重新拿起那支竹笛。笛身還帶著淡淡的體溫,仿佛能透過指尖,感受到沈青崖握著它時的力度。
    她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晚風帶著鬆針的清香湧進來,遠處隱約傳來沈青崖和秦師兄的談話聲,夾雜著刻刀劃木頭的輕響——想來是在給觀門刻符咒。
    蘇清鳶舉起竹笛,對著月光輕輕吹了一下。不成調的笛聲像隻受驚的雀兒,撲棱棱地飛進夜色裏,引得遠處的談話聲頓了頓,接著傳來沈青崖的笑聲,清朗得像被月光洗過。
    她忽然不想睡了,索性披了件外衣,抱著竹笛往觀門走去。
    月光把觀門的影子拉得很長,沈青崖正站在門楣下,手裏握著刻刀,秦師兄舉著油燈站在旁邊照亮。刀光在木頭上遊走,符咒的紋路漸漸清晰,是“安寧”二字,筆畫間帶著鬆風的灑脫。
    “刻歪了。”秦師兄指著其中一筆笑道,“你這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想什麼好事?”
    沈青崖低頭看了看,果然見“寧”字的最後一筆拐了個小彎,像條小尾巴。他撓了撓頭,眼裏卻帶著笑:“哪有,就是覺得今晚的月光好,適合多刻幾筆。”
    “是適合,但也不能走神。”秦師兄把油燈往他那邊湊了湊,“清鳶姑娘估計早就睡了,你再想也沒用。”
    沈青崖的耳尖瞬間紅了,手裏的刻刀差點掉在地上:“師兄你胡說什麼呢!我就是……就是覺得這符咒刻得好看,想多留些念想。”
    躲在暗處的蘇清鳶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正想轉身離開,卻見沈青崖忽然放下刻刀,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是顆用紅繩係著的玉佩,雕成了朵含苞的玉蘭,玉質溫潤,在燈光下泛著柔光。
    “這是……”秦師兄驚訝道,“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前陣子托人打的。”沈青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本來想等觀門的符咒刻完,找個機會送給她,又怕她覺得太貴重……”
    “送姑娘東西,哪能怕貴重。”秦師兄拍了拍他的肩,“清鳶姑娘不是那講究的人,你真心送的,她肯定喜歡。”
    沈青崖把玉佩重新包好,塞進懷裏,臉上的笑意藏不住:“那明天……”
    “明天再說。”秦師兄笑著打斷他,“先把符咒刻完,別讓人家姑娘明天一早看到個歪歪扭扭的”寧”字,笑話你手藝差。”
    沈青崖“嗯”了一聲,重新拿起刻刀,這次格外認真,連呼吸都放輕了,仿佛刻的不是符咒,是藏在心底的某個秘密。
    蘇清鳶站在暗處,手裏的竹笛被握得溫熱。她看著沈青崖專注的側臉,看著他刻刀下漸漸工整的字跡,忽然覺得,有些心意不用急著說出口,像這慢慢刻進木頭裏的符咒,像這掛在天邊的月亮,總有一天會被對方看見,被溫柔接住。
    晚風穿過觀門的縫隙,帶著遠處鬆濤的聲音,把沈青崖低低的哼唱送了過來——還是那支沒名字的調子,比傍晚時更輕柔,像怕驚醒了沉睡的星子。
    蘇清鳶抱著竹笛,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將身影藏進鬆樹的陰影裏。她想,就再站一會兒,聽他把這曲子吹完,就像偷了個屬於月光的秘密,心裏甜甜的,又帶著點不敢說破的歡喜。
    遠處的油燈忽明忽暗,映著兩個身影和半扇未刻完的觀門,構成一幅安靜的畫。而畫外的人,攥著那支竹笛,像攥著整個夏夜的溫柔,遲遲不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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