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蒼莽的斷雲峰上。
    蘇清鳶蜷縮在背風的山坳裏，凍得發紫的手指死死攥著半塊啃剩的麥餅。山風卷著碎雪掠過她單薄的粗布衣衫，像無數細針在骨頭上刮擦，可她連瑟縮的力氣都快沒了——今天在鎮上被那幾個惡少追打時，左腿被石塊磕出的傷口還在滲血，此刻早已凍得麻木。
    “咳咳……”她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胸腔裏像是塞了團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三年前爹娘在礦難中沒了，隻留她一個人守著山腳下那間快要塌的土屋。鎮上的人都說她是“廢脈”，天生引不來靈氣，連最粗淺的鍛體術都學不會，活該被欺負。可她不認命，斷雲峰深處常有采藥人能挖到靈草，哪怕隻是最普通的“凝露草”，拿到鎮上也能換兩個銅板，夠她再撐幾天。
    雪下得密了些，蘇清鳶咬咬牙，將麥餅揣回懷裏，扶著岩壁站起來。左腿一沾地就疼得她眼冒金星，她瘸著腿往記憶中那處寒潭挪去——據說那裏背陰，偶爾會生凝露草。
    越往深處走，寒氣越重，連呼嘯的山風都仿佛被凍住了，隻剩下死寂。林子裏的積雪沒到膝蓋，蘇清鳶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睫毛上很快結了層白霜。
    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踉蹌著往前撲去，額頭重重磕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氣，抬手摸了摸，指腹沾了點溫熱的血。
    借著最後一點天光，她看清了絆倒自己的東西——那是一截嵌在冰層裏的黑色碎片，約莫手掌長短，形狀像是某種兵器斷裂後的殘片。碎片通體烏黑，卻隱隱泛著一層極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暈，在皚皚白雪中顯得格外詭異。
    蘇清鳶蹲下身，伸手去碰那碎片。指尖剛一觸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手臂竄上來，比這潭水的冰寒還要凜冽百倍，仿佛要將她的血液都凍結。
    她猛地縮回手，驚疑不定地盯著冰層裏的碎片。這東西絕非凡鐵，可斷雲峰向來隻有尋常野獸和低階靈草，怎麼會藏著這樣的物件？
    或許是值錢的古物？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按了下去。爹娘生前常說，山野裏的不明物件碰不得，多半帶著邪性。
    她正要起身離開，冰層裏的碎片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那層淡淡的光暈驟然亮了幾分。緊接著，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仿佛穿透了千年的寒冰，幽幽地傳入她耳中。
    那聲音很模糊，像是男人的嗓音，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濛，仿佛不是來自這塵世。
    蘇清鳶渾身一僵，心髒“咚咚”狂跳起來。她屏住呼吸側耳細聽，可周圍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再無其他動靜。
    是錯覺嗎？她被凍得神誌不清了？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正要再次起身，那碎片上的光暈忽然劇烈地閃爍起來，冰層以碎片為中心，“哢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細紋。緊接著，一股遠比剛才更加強烈的寒意爆發開來，蘇清鳶隻覺得眼前一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停滯了。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似乎看到那黑色碎片掙脫了冰層的束縛，化作一道流光，猛地鑽進了她的眉心。
    與此同時，一個清冷而破碎的聲音，清晰地在她腦海深處響起，帶著無盡的疲憊與茫然：
    “……誰？”
    雪還在下，斷雲峰的寒潭邊，少女蜷縮在冰冷的雪地裏，額角的血跡很快被落雪覆蓋。那截黑色碎片已然不見，隻有她眉心處，偶爾閃過一絲極淡的、轉瞬即逝的烏光，如同沉睡的星辰。
    暮色徹底吞噬了山林，寒風卷著新的積雪，將剛才的痕跡一點點掩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也從未有過什麼碎片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