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仆從上門羞辱,我送一瓶安神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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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日頭毒辣,將土路曬得滾燙,連空氣都扭曲著升騰。
    我剛把蕭珩換下的最後一件粗布短褂搭上晾衣繩,那刺耳的驢叫和雜亂的蹄聲就由遠及近,像一根尖刺,紮破了這小院短暫的安寧。
    塵土飛揚中,一個穿著簇新綢衫的男人勒住了驢子,幾乎是跳到了我家院門前。
    他那身料子在這貧瘠的村落裏紮眼得可笑,高高昂起的下巴和幾乎要翹上天的鼻孔,無一不在宣告著他的優越感。
    是蘇家的仆從,我認得他,跟在蘇明遠**後麵最勤快的一條狗,叫蘇安。
    他那雙勢利眼在破敗的院牆上掃了一圈,最後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喲,這不是我們蘇家”嫁”出去的大少爺嗎?真是好福氣啊,住在這鬼地方還能有閑心曬衣裳?”他陰陽怪氣地笑著,目光刻意在我身上打量,像是在評估一件貶值的貨物,“你那個獵戶夫君呢?我聽說他昨夜裏為了幾隻兔子還把手給傷了?嘖嘖,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啞巴,現在又成了個半殘廢,怕是往後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你這麼個金尊玉貴的嬌少爺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像淬了毒的蜜,清晰地傳了出去。
    院外的籬笆旁,不知何時已經聚攏了幾個看熱鬧的村民。
    前日裏對我冷嘲熱諷的趙三娘抱著孩子,幸災樂禍地倚在籬笆樁上,毫不避諱地嗤笑道:“我就說吧,一個替嫁衝喜的哥兒,八字太輕,命裏帶煞,這才幾天就把夫家克成這樣。我看啊,這對兒日子長不了。”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竊笑,那些目光像黏膩的蛛網,一層層地纏繞過來,帶著同情、鄙夷和看好戲的期待。
    若是前世的我,此刻恐怕早已氣血翻湧,羞憤欲絕。
    但如今這具身體裏裝著的,是一個在深宮高牆內,用香料與人心博弈了一輩子的靈魂。
    這些粗鄙的言語,於我而言,不過是風過耳畔,連掀起一絲漣漪都做不到。
    我沒有理會院外的嘈雜,也沒有看那個跳梁小醜般的蘇安,隻是伸出手,仔細地拍了拍剛晾好的衣物上沾染的灰塵,仿佛那上麵沾了什麼極髒的東西。
    然後,我轉過身,動作不疾不徐地走進了東屋。
    蘇安見我竟敢無視他,臉色一沉,正要再次開口,我已經捧著一隻小巧的青瓷瓶走了出來。
    那瓶子不過巴掌大小,釉色溫潤,瓶身用篆文刻著“安神”二字。
    是我昨日閑來無事,用蕭珩屋裏找到的廢棄藥瓶,將我從山上采來的幾味草藥炮製後裝起來的。
    我將瓷瓶輕輕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拔開木塞。
    指尖撚起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香丸,投入瓶中自帶的簡易香座,再用火折子點燃。
    一縷極細的青煙嫋嫋升起,隨之彌漫開來的,是一股清幽淡雅的藥香。
    那香氣初聞是薄荷的清冽,瞬間滌蕩了夏日的燥熱;細品之下,又有遠誌的安穩和合歡皮的恬淡,交織在一起,鑽入鼻息,仿佛能撫平人心底最深處的焦躁。
    這正是我前世最為得意的寧神香。
    蘇安被這奇異的香味弄得一愣,而籬笆外的趙三娘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竟覺得連日來因為孩子吵鬧而陣陣發作的頭痛,似乎都緩和了些許,她
    整個小院,因為這縷香,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直到此時,我才終於抬眼看向蘇安,嘴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得如同在每個人耳邊低語:“你們家少爺蘇明遠,自幼體弱,膽子比針尖還小。夜裏常常被噩夢驚醒,哭啼不止,怕黑畏鬼,甚至連窗紙被風吹出個破洞都能嚇得瑟瑟發抖……這事,我沒說錯吧?”
    蘇安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巴微張,眼中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隻剩下驚恐和難以置信。
    蘇明遠有夜驚之症,這事是蘇家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他爹娘和幾個最貼身的丫鬟,外人根本無從知曉!
    這個被他們當成廢物一樣丟出來的病秧子,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無視他的震驚,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這瓶香,別的用處沒有,就是能讓人凝神靜氣,安然入睡。你既然來了,不如就帶回去給你家主子。也算是我這個”替嫁”的哥哥,送他的一份新婚賀禮。保他用了之後,夜裏再無驚擾,一覺能睡到日上三竿。”
    “你……你胡說八道!”蘇安的聲音都在發顫,卻毫無底氣。
    我輕笑一聲,不再與他廢話,隻是將那青瓷小瓶往他麵前推了推。
    那縷清香仿佛有了生命,執著地往他鼻子裏鑽。
    周圍的村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話語裏的嘲諷變成了揣測和驚疑。
    趙三娘更是死死盯著那隻小瓶,眼神複雜。
    蘇安的額角滲出了冷汗。
    他知道,這瓶香他不能不收。
    若是不收,便是心虛,坐實了主子的隱疾;若是收了,便是承認了這“廢物”蘇辭說的是事實。
    他今天來是耀武揚威的,沒想到卻被將了一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境。
    最終,他在我平靜的注視下,幾乎是搶也似地抓過那隻青瓷小瓶,塞進懷裏,動作狼狽不堪。
    他一句話也不敢再說,慌亂地爬上驢背,調轉方向,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激起一路煙塵。
    我靜靜地立在院中,午後的風吹動我的衣袂,空氣裏還殘留著寧神香最後的一絲餘韻。
    我知道,這瓶香送出去,不僅僅是一次漂亮的反擊,更是一個宣告。
    宣告我蘇辭,不再是那個任人踐踏的替嫁廢物。
    也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一道異常沉重的視線。
    我下意識地轉頭,正對上西屋的門口。
    那裏的屋簷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而蕭珩就站在陰影與陽光的交界處。
    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他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
    往日裏,他的目光與我交彙時,總是會立刻避開,帶著一種戒備與疏離。
    但這一次,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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