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遠從省城學習回來的那晚，帶回了外麵世界的新鮮氣息和一摞發展計劃書，但更深的是眼底積攢了一月的思念。他沒先回村委，腳步自有主張地踏上了通往學校後山小屋的石階。
    夏夜的山風帶著竹葉的清涼，吹散了白日的暑氣。何樺的小屋亮著暖黃的煤油燈，窗紙上映著他伏案備課的側影，安靜得像一幅畫。
    陳誌遠叩響門扉。何樺開門見到他，眼中掠過毫不掩飾的驚喜，像投入石子的湖麵，漾開層層漣漪。“回來了？”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嗯，回來了。”陳誌遠走進屋，將一包省城買的糕點放在桌上，目光卻未從何樺臉上移開。舟車勞頓仿佛瞬間消散，隻剩滿心滿眼的眼前人。
    屋內空間狹小，兩人距離不自覺拉近，呼吸可聞。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張力，混合著紙張、墨水和陳誌遠身上風塵仆仆的味道。何樺微微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陳誌遠看到他耳根泛起的薄紅，心口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他抬起手，極輕地拂開何樺額前一縷散落的發絲，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皮膚。
    何樺渾身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開，反而抬起眼望向他。那眼神裏有猶豫，有膽怯，更有一種破土而出的、孤注一擲的勇氣。
    就是這一個眼神，擊碎了陳誌遠所有克製。
    他低下頭，吻了上去。
    起初隻是唇瓣相貼，輕柔得如同蝶棲花蕊，帶著試探與珍重。何樺僵了一瞬，隨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柔軟地承接了這個吻。
    唇間嚐到的是山風的清冽和一絲糕點的甜香。
    但這個吻很快變得不再滿足於淺嚐輒止。陳誌遠的手臂環住他的腰身，將人更深地帶向自己。何樺生澀地回應著，手不自覺攥緊了陳誌遠洗得發白的襯衫衣襟。煤油燈的光暈搖曳，將兩人靠近的身影投在牆上，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小雨，敲打著竹葉，沙沙作響，溫柔地籠罩了小屋。
    長夜漫漫，燈火在牆上投下搖曳的暖光，映照出彼此眼中無需言說的眷戀。距離在無聲中消弭，隻剩下溫暖的**相貼，和交織的平穩呼吸。陳誌遠的手臂堅實而可靠，提供了一個避風港般的擁抱，何樺在其中尋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歸屬。所有的言語都化作了掌心的溫度與心跳的共鳴，他們在這一方天地裏，靜靜感受著這份悄然滋長、不容於外的親密。
    天明時分，何樺先醒來。晨光透過竹影漫進小屋，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微塵。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定與圓滿。陳誌遠仍在沉睡，眉宇間帶著平和的疲憊。
    何樺沒有動，隻是靜靜看著，聽著窗外山鳥的清脆鳴叫。她知道，有些東西從此不一樣了。山依舊沉默，雲依舊漂泊，但在這小小一隅，他們曾彼此交付了最深重的信任與最溫柔的陪伴。
    陳誌遠醒來時，身邊已空，隻餘一縷淡香。桌上放著沏好的茶，溫熱的。他的計劃書被仔細整理過，旁邊壓著一張字條，上麵是清秀的字跡：
    “路雖遠，行則將至。”
    他摩挲著那字跡，望向窗外漫山遍野、在晨光中搖曳生姿的翠竹，露出了一個平靜而深遠的笑容。
    山高水長，前路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