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忘不掉的倩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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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霧霾徹底散開,一道清冷的倩影逐漸顯現月色下。
    女子身披一襲墨色長袍,雙目被一塊黑色的綾巾所掩蓋著,卻是怎麽都遮蔽不住她那冷豔的氣質。
    而她手執的那一柄烏木杖,杖首處凋琢著晦暗的符文,此刻正隨著她的步伐輕點地麵,發出叩擊人心的輕響。
    “琤——琤——琤…”
    女子就這麽緩緩向著山上而來,夜風拂動袍袖,恍若一株生於幽夜的黑蓮。雖不見目光,卻彷彿能洞穿神魂,教人無所遁形。
    “北玄門的人,倒是不意外。”
    隨著女子步步逼近,楚天元自然也就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和衣著,更重要的是,在她雲鬢之間,也斜插著一根既別緻又令人熟悉的簪子。
    “霜寒幽光,玄鳥振翅…”
    幾乎就是看到到簪子的第一時間,楚天元就已經認出——那明顯就是“玄羽令”,北玄門的宗門信物。
    “修為如此深不可測,倒也正常…”
    楚天元心底了然,“不出所料,應該便是璃兒的那位師尊了。”
    …
    緩步走了不知多久的路,烏木杖的叩擊聲忽止。
    隻見那女子倏然駐足,墨色袍角在夜風中凝定不動,巧妙的是,此刻她與楚天元相距正好不過十丈。
    複目的綾巾微微飄動,女子微微抬首,麵無表情地看向少年,緩緩道:
    “本座認得你,你是璃兒的兄長。”
    “是。”
    “你,不對勁。”
    四字落下,似有漫天殺意彌漫開來,但楚天元倒是沒被那淩天威壓所嚇到,而是從容地回道:
    “願聞其詳。”
    “本座一直就在這附近的老林中潛修打坐,方才卻在這山上感受到了靈力波動。”
    她手中的烏木仗驟然抬起,直指楚天元的胸膛,“可在我的記憶中,整個南平州,可是連一個修仙宗門都沒有…”
    “你說——這修仙者從何而來?”
    女子言盡,空氣瞬間都凝重了三分,不過此等對峙的場麵倒是讓楚天元瞬間明白對方來此的用意——
    這分明是把自己當成是奪舍者了。
    “晚輩倒是不敢苟同。”
    見對方境界年紀都在自己之上,楚天元便以晚輩自居,不過就他那平淡的語氣,在女子看來可是連一點恭謙的意味都沒有,反倒是讓她的黛眉越發緊蹙了起來。
    “若按前輩所指,整個南平州都沒有一個修士,那麽…前輩又是什麽人呢?”
    楚天元勾起唇角,有些玩味地看著女子。
    “——你最好別給本座耍嘴皮子。”
    女子有些不耐煩,竟直接將木杖架在他的脖子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根本絲毫沒留反應時間給楚天元。
    感受到周邊凝重的氛圍,還有那讓人猝不及防的動作,讓楚天元感到很是熟悉,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妹妹和眼前此人果真是師承一脈。
    “做個交易,如何?”
    楚天元先是穩住氣息,然後話鋒一轉,開口詢問道。
    女子默然不語,但也沒有拒絕。
    見此,楚天元乘勝追擊,接著問道:“隱匿氣息之術,有興趣嗎?”
    聞言,女子冷清的臉上明顯有些動搖了,不過很快又反應了過來,狐疑道:
    “你就沒想過,這小小的隱匿氣息之術,在這滄天界本來就不算什麽稀罕之物,四大宗門可不缺此等玄技術法。”
    “我沒有質疑前輩的實力,若隻是低級的術法,以前輩那通天的本領,就算把四大宗門藏寶閣掀翻了,估計也沒人發覺。”
    楚天元的一番話讓女子臉色稍變,因為她從這句簡單的話中聽出了兩個暗藏的訊息:
    一,對方從頭到尾都清楚自己的實力,卻依舊從容不迫;二,對方或許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女子緩緩放下木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小輩,繼續說,本座暫且聽著。”
    “《潛龍術》,前輩聽過麽?”
    “聽過。”
    “前輩倒是淡定,這可是一門天玄技,怕是四大宗存在了這麽久都未曾擁有過,更遑論…”
    “算了,後麵的我就不提了,免得前輩一仗便把我給斃了。”
    楚天元本來是想提及上界的,不過又想到有些事情其實不用明說,你知我知就可以了,點破了就沒意思了。
    至於那所謂的天玄技其實就是玄技的其中一個分級,而從前世記憶所現,玄技一般分為六個分級,分別是:
    凡,地,靈,天,仙,神。
    天玄技就算放在上界,也是很稀缺的修行資源,更不用說像是《潛龍術》這樣用來隱匿氣息行蹤的玄技,雖然它隻是自己前世偶然所得之物,但放在上界那已經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也隻有上界那些頂級宗門才有資格去競爭一二。
    而北玄門,在他的認知裏麵,不過是上界一個普通宗門罷了。
    所以他一早便篤定,眼前女子,斷不可能拒絕。
    “條件。”
    女子深深看了楚天元一眼,雖然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早已斂去殺意,很明顯她對這門天玄技很感興趣,以至於根本顧不上楚天元是否為奪捨之人。
    “就三項事情——”
    “首先,我希望前輩能將這《潛龍術》授予璃兒。”
    女子不明所以,於是便詢問道:
    “你若手上真有此等玄技,你親手相授不就好了——不過倒是沒看出來,你這個奪舍者居然對凡人生出感情來了?”
    “前輩慎言,晚輩可沒說我就是那些魔頭啊,要不你再想想看我到底在表達什麽?”
    楚天元擺了擺手,沒好氣地回道。
    女子思索了一陣,也沒什麽頭緒,於是反問道:“小輩,你究竟想說什麽?”
    見對方思索無果,楚天元也隻能無奈明說:
    “半月後我將遠離楚府。隻望待璃歌踏入修仙之道時,前輩能代傳此術。”
    “嗬~本座總算是聽出來了,你無非想將本座與她綁在一處多一些時日,好多一重保障。”女子冷笑,“你這小輩——不必試探。既然收她為徒,本座自會護她周全。”
    “倒是…你這算什麽條件。。。罷了,本座允了。”
    楚天元此舉,實則暗藏深意。他真正想試探的,是女子對待璃歌的態度與真心。
    若她隻是將璃歌視為可利用的棋子,他勢必會想盡辦法讓對方發下毒誓將她與妹妹捆綁——
    縱然此舉冒險,但為護璃歌周全,與虎謀皮,也不是不行。
    然而觀其言行,女子為收璃歌為徒,甘犯門規從上界降臨此間,甚至不惜背負被宗門清算的風險。這般付出,早已超乎尋常師徒情誼,更似一種不計代價的託付與傳承。
    但縱有九分信她,楚天元仍存一分戒心。
    世間因果最難測,他賭不起任何萬一。
    所以他自然會留一手。
    “第二項呢?暫且說來聽聽。”女子沒好氣地說道。
    “放心吧,我不會提什麽讓你難堪的條件的。”
    楚天元回道,“很簡單,若將來楚家或衛國生變,除開妹妹外,還請護我祖父周全。“
    “此等孝舉…看來你真不是被奪舍的,你到底——算了,本座允了。”
    女子是對眼前這個少年是越發感到好奇了。
    “你確定不再想想,這麽快就答應了?”
    楚天元看見女子會的如此爽快,不禁疑惑道。
    “怎麽?本座倒不至於連兩個凡人都照顧不了。”女子的語氣有些不屑。
    “但願如此吧。”楚天元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那最後一項呢?”
    “第三事最簡單,還請前輩告知芳名。“
    楚天元平靜道。
    “恕本座不能同意,誰知道你是要本座名諱做甚,對了——”
    “別想著打璃兒的主意,她也不知道。”
    女子一口回絕了少年,她作為北玄門的弟子,自然清楚名字對於刺客而言是什麽。
    那就是個巨大的把柄。
    而這,便是楚天元所留的最後一手。
    北玄門雖頂著宗門之名,實則與冷血的殺手組織無異。
    玄石到位,刀刃出鞘——門中從不論道義善惡,隻認酬勞數目。
    正因如此,北玄門素來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宗門結交。
    門中弟子盡是自幼收養的孤兒,斷塵緣,滅人倫,磨滅一切牽絆軟肋,最終養成隻為宗門效命的無情利刃。
    因而,收徒也是如此——情感與羈絆,從來都是宗門大忌,是必須剔除的弱點。
    然而,上界情報網錯綜複雜,販賣隱密者多如過江之鯽。一旦任何行刺者的真名洩露,便如同將命門暴露於人前。
    每一個字都可能化作追魂鎖,每一筆都可能變成懸頂劍。
    但也正因如此,失去羈絆的刺客,真名卻成了最大的禁忌,畢竟那是他們唯一的把柄。
    “那便作罷。“
    楚天元轉身欲走,“咱們就此別過。“
    “站住!“
    寒氣瞬間鎖住四方,隻見女子麵色慍怒道:“你以為你能走?“
    青衫在威壓中猛地被掀起,楚天元卻笑得從容:
    “我既然敢現身,自然有脫身之法。前輩要不要賭一賭,是您的杖快,還是我遁得快?“
    “……”
    楚天元此刻雖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背脊微微繃緊。
    他其實也沒有十成的把握能逃之夭夭,但他仍在賭——
    賭對方對《潛龍術》的渴望,足以壓下此刻的殺心。
    儘管上界之人直到現在都沒有什麽動作,可畢竟眼前女子違法了門規,還是要時刻提防來自北玄門派來的眼線,因此為了以防萬一,她又怎麽可能不會對此等隱匿之術所動心。
    再說,自己若真逃不走,頂多到時自己死皮賴臉,取消這第三項條件,反正對方為了天玄技也不會真動手。
    幸好,楚天元賭對了。
    “可以。”
    女子聲音冷澈如冰擊寒玉,“但本座信不過你。待明日玄技到手,自會告知名諱。”
    “一言為定。”
    楚天元頷首,袖中指尖悄悄鬆開,“明日亥時,我的寢居。我會將功法口訣親手謄寫奉上,能否參透,便看前輩造化。”
    女子聽罷,不再多言,直接玄渡虛空而去。
    楚天元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起初步步緩行,以威壓逼近,原來是隻是為了給個下馬威我。。。“
    “明明年紀看起來也沒大我多少,還一口本座本座地叫著…她心中的傲氣怕是比我更甚。。。”
    …
    寅時,黎明時分,楚璃歌寢室內。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此刻的小姑娘躺在床榻上,翻來複去,徹夜未眠。
    她的視線無意中掠過窗邊,看見那快要升起的初晨,小臉上都寫滿了憋屈兩個字。
    她難得今天和位於林中的師傅傳信說要取消修煉,而是打算好好睡一覺,可惜一晚下來,滿腦子全是那可惡的兄長——
    當然還有那句令她畢生難忘的話:
    “璃兒,我很清楚,你一直都很喜歡我,而且那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對麽?。”
    結果就因為這麽一句話,讓少女整晚都反復掙紮在各種疑問和自我否定當中:
    所以兄長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為什麽他會如此清楚?
    我會不會因為兄長變了而沒那麽喜歡呢?
    不,好像那種冷冷的感覺好像也很迷人~哈~
    不行不行,楚璃歌你是個有原則的女人!你要努力讓哥變回會以前的模樣!
    不——楚璃歌你不能這麽自私!
    ……
    沒錯,她的確僅僅是為了這些事情困擾了一整個晚上。
    男人貪生,女人貪愛,因此感情這東西,在少女的角度而言,一直都是頭等大事。
    不過既然提到感情這件事,其實除了愛情、爺孫之情、兄妹之情外,在她看來,自己短短十五年的人生當中,師徒之情也確實佔據了一個相當重要的部分。
    “師尊…”
    現在的她,隻要一提到師尊,她總會想起五年前初遇她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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