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開和林見嶼對視的目光，側過身立刻接通了電話：“喂，林叔叔。”
    “小瀾，搬出來住還習慣嗎？錢夠不夠用？別太省。”電話那邊傳來林叔叔熟悉的聲音。
    “都挺好的，林叔。實習有工資，夠用。”我走到陽台，避開林見嶼的方向。
    那邊短暫安靜片刻才開口：“見嶼那小子……沒再來煩你吧？”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客廳，林見嶼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低著頭，看上去可憐極了：“……沒。他上學也忙。”
    “那就好，那就好。”
    林叔叔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點失落，“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越大越黏你。
    我常年在外，對他關心不夠，他心裏有事，大概也隻願意跟你說。”
    電話那頭輕歎一聲：“我知道你疼他，從小就讓著他、護著他。
    但現在你們都大了，有些事…3…該注意分寸。
    你別慣著他，該罵就罵，該告訴我的告訴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林叔叔知道那件事情了嗎？
    但是又害怕不打自招隻能含糊地應著：“嗯，我知道。林叔您放心。”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從小就懂事，比見嶼那皮猴子穩重多了。”林叔叔笑了笑，話語間輕鬆不少，“這個家，多虧有你。有時候我覺得，你才更像撐著的那個。”
    “林叔……”我連忙說，“您別這麼說。您辛苦賺錢養家，我才……”
    那邊“誒誒”兩聲打斷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是苦了你，明明自己也沒多大，還要幫著照顧弟弟。現在你搬出來也好，清淨點，好好實習，為自己打算打算。”
    “小瀾啊，”林叔叔的聲音變得有些猶豫，“叔叔有句話，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您說。”
    “見嶼他……他是不是，嗯……”林叔叔聲音壓得更低些，“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還是……遇到什麼感情上的問題了？
    我出差回來看他有時候抱著手機傻笑，有時候又失魂落魄的……問他他就急。”
    “我……我不太清楚。”我艱難地開口，手指緊緊攥著陽台的欄杆，“他沒跟我說過這些。”
    “也是，你們都是大小夥子了，這種事可能不好意思跟哥哥說。”
    林叔叔似乎釋然了些，又叮囑道，“小瀾，你幫叔叔多看著點他。
    那孩子心思重，又軸，認死理兒……我就怕他鑽牛角尖，吃虧受傷。
    你們兄弟倆從小感情就好，你的話，他還能聽進去幾句……”
    兄弟倆……感情好……
    是啊，在所有人眼裏，我們就是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兄弟。
    林叔叔也是如此堅信著，並把他的寶貝兒子托付給我照看。
    可他不知道，他兒子想從我這裏得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兄弟之情。
    而我，卻在為他兒子那份不該有的感情而感到惡心和恐懼，同時……還要可恥地提防著自己可能產生的任何動搖。
    如果那天下午我沒有看那本書，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我現在是不是就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有可能喜歡上林見嶼呢？
    “我知道了，林叔叔。”我幹巴巴說道，“您放心，我會……看著他的。”
    掛斷電話，我在陽台站了很久。
    夏夜的風都是悶熱的，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回到客廳時，林見嶼已經收拾好了桌上的西瓜皮，正拿著抹布擦桌子。
    彎著腰，淺金色發絲擋住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低聲說：“哥，我……我晚上還是回宿舍吧。”
    我沒說話。
    他放下抹布，走向玄關，默默地換鞋。
    在他拉開門的那一刻，我還是沒忍住，開口叫住了他：“見嶼。”
    他猛地回頭，眼睛裏是來不及掩飾的期待，怎麼形容呢？就是“星星眼”。
    “……路上小心。”
    那些柔軟的話如鯁在喉，隻擠出這四個字。
    他又像焉兒了的小草，瞬間沒了活力，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關上門。
    屋子裏又變得空蕩蕩，夏夜裏甚至還有些涼，不知道是心裏的，還是**的。
    我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用手抱住了頭。
    我惡心林見嶼那份感情。
    我更惡心在這個瞬間，看著他失落離開的背影，心裏竟然有不忍和……心疼的自己。
    這樣算不算反複傷害林見嶼呢？如果做不到狠心疏遠，還對此生長出愧疚，那我真的是對的嗎？
    江聽瀾，你真是糟糕透了。
    你害怕自己動搖，所以用”惡心”和”逃避”來武裝自己，其實你隻是懦弱。
    真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