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的門在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喧囂。狹小的空間裏，隻有頭頂一盞功率低弱的白光燈，投下冰冷的光暈。空氣帶著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滯澀感。
    林燁背靠著冰冷的金屬牆壁，緩緩坐下。他沒有理會門外隱約傳來的看守交談聲，也沒有沉浸在原主記憶中那揮之不去的恐懼與絕望。他的意識，早已沉入那卷懸浮於腦海的“戰神圖錄”之中。
    外界眼中的絕境，於他而言，不過是又一個需要破解的棋局。而棋手，最不需要的，就是無用的情緒。
    “結構洞悉。”
    他在心中默念。戰神圖錄微微閃爍，之前關於那根斷裂傳動軸的所有微觀信息，如同全息影像般再次清晰地呈現在他意識的“眼前”。那被高頻振蕩工具預先處理的痕跡，那螺紋深處特殊的金屬碎屑……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分析，與圖錄中開始緩慢彙入的、關於本世界基礎材料學和工具學的知識相互印證。
    （果然，這種碎屑成分與學院高年級實驗室才配備的“獵犬-III型”精密振蕩刀常用的損耗件高度吻合。趙銘……或者他背後的人，手腳做得並不幹淨。）
    但這還不夠。僅憑這一點間接證據，在龍擎天的權勢下，很容易被搪塞過去。他需要更直接、更無法辯駁的證據，或者，一個讓對方無法再輕易掩蓋事實的時機。
    （原主記憶裏，學院機甲大賽還有不到兩周開幕。“疾風之翼”是主角團蘇琳的備用機甲，並非主戰機甲，但大賽規則要求主力與備用機甲都需處於良好狀態。如果無法在賽前修複……）
    林燁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是個時間陷阱。對方算準了原主無法自證，也算準了大賽臨近，學院為了聲譽和比賽順利進行，很可能選擇犧牲掉一個無足輕重的維修學徒來快速平息事端。）
    不能被動等待所謂的“深入檢測”。必須主動破局。
    他的目光投向禁閉室光滑的金屬牆壁。材料是普通的複合裝甲，內部結構簡單。戰神圖錄的“結構洞悉”輕易地將其穿透，感知到了牆壁內部規整的支撐骨架，以及……隱藏在牆壁夾層中的、用於監控和傳輸數據的靈敏感應線路。
    （科技水平不低，但架構模式略顯僵化。）
    林燁閉上雙眼，不再依賴視覺。他將精神力集中於“戰神圖錄”，嚐試激發其另一項功能——“戰術推演”。
    腦海中，無數信息流開始碰撞、組合。已知條件：自身處境、趙銘的破綻、大賽時間節點、學院可能的反應、龍擎天的權勢……變量：檢測結果、外界輿論、可能出現的轉機……
    圖錄上的星辰明滅不定，勾勒出無數種可能的發展路徑。大多數路徑的終點，依舊是原主悲慘的命運。但其中幾條極其微弱的路徑，卻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路徑一：檢測結果被壓下的概率高達87%。）
    （路徑二：主動暴露趙銘破綻，引發對方內部猜疑，成功率約35%，可能招致更猛烈報複。）
    （路徑三：……展現無法被忽視的價值？）
    第三條路徑最為模糊，卻讓林燁心中一動。在這個以機甲為尊的世界，什麼價值最直接、最無法被權勢輕易抹殺？
    技術！超越常理的技術！
    他想起了原主記憶中，學院內部那個匿名的技術論壇“星海回響”。那裏彙聚了不少真正醉心於技術的怪才和不得誌的工程師，是學院官方體係外的一個重要技術交流地。
    一個計劃雛形，在戰術推演的輔助下，逐漸清晰。
    他需要一台終端。禁閉室內顯然沒有。但……
    林燁再次將“結構洞悉”聚焦於牆壁內的感應線路上。線路傳輸著加密的數據流，主要是監控視頻和生命體征信號。防火牆很堅固，但對於一個能洞悉其物理結構和能量流向的存在來說，並非無懈可擊。
    他伸出手指，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微弱的精神力——這是穿越多個世界後，靈魂本質自帶的些微力量，雖然遠不足以驅動機甲，但進行最基礎的能量引導和幹擾，勉強可行。配合戰神圖錄的精準解析，足夠了。
    指尖按在牆壁某個看似毫無異常的點上，精神力如同最纖細的探針，小心翼翼地滲入夾層，避開了主要的監控數據流，找到了一條用於傳輸設備狀態自檢報告的、優先級較低的後台信道。
    （就是這裏。）
    他無法直接接入網絡獲取信息，但他可以嚐試……“搭車”。
    精神力模擬出特定的能量脈衝，如同摩斯電碼般，將一段極其簡短的、經過多重混淆的指令，附著在那條後台信道的冗餘數據包上，發送了出去。指令的目標，是學院圖書館公共查詢係統的一個廢棄緩存地址。
    指令內容很簡單：觸發一個早已被遺忘的、用於測試網絡延遲的底層協議回應。
    幾乎在指令發出的同時，戰神圖錄接收到了一絲微弱的、來自外界的網絡波動反饋。雖然無法獲取具體信息，但這證明了通道是存在的，並且他的“搭車”行為，在對方龐大的數據流量下，如同滴水入海，並未觸發警報。
    第一步成功了。他擁有了一個極其狹窄、極不穩定，但確實存在的對外信息通道。
    接下來，就是等待，以及準備。
    他將意識再次沉入戰神圖錄，開始如饑似渴地吸收那些關於基礎機甲結構、能量回路原理、常見故障模式的知識。這些知識如同溪流彙入腦海，與他過往世界的經驗相互印證、融合。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電子鎖開啟的“嘀”聲。
    禁閉室的門被推開，之前那名導師站在門口，臉色依舊嚴肅，但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他身後站著兩名風紀委員，趙銘並不在其中。
    “林洛，”導師開口道，語氣平穩了許多，“材料分析室的初步報告出來了。”
    林燁平靜地抬起頭，看向導師，等待著他的下文。他注意到導師手中拿著一塊輕薄的光屏，上麵正顯示著某些數據。
    “傳動軸的斷裂分析……確實存在一些無法完全用常規過載解釋的微觀特征。”導師斟酌著用詞，“但是，現有的證據，仍然無法直接證明與你無關，或者指向其他特定人員。”
    果然如此。林燁心中冷笑，對方的手段很老練，沒有留下決定性把柄。
    “鑒於大賽臨近，以及你堅持申辯的態度，”導師繼續說道，目光審視著林燁，“委員會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他頓了頓，說出了決定：“學院有一台訓練用的一代老舊機甲”鐵砧”，因核心傳動係統老化故障，已廢棄多年。如果你能在三天內，獨立完成對”鐵砧”傳動係統的初步修複，使其至少恢複基礎行動能力，那麼關於”疾風之翼”的事件，調查將延期至大賽之後，並考慮你的申辯理由。”
    “如果做不到，”導師聲音轉冷，“你將承擔破壞參賽機甲的全部責任，被立即開除學籍，並移交軍事法庭。”
    一台廢棄的老舊機甲？三天時間？獨立修複？
    這條件堪稱苛刻，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看似給了機會，實則很可能是想讓他知難而退，或者借此徹底坐實他“技術不精卻好高騖遠”的罪名。
    趙銘背後的人，依舊在施加影響。
    然而，林燁的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微微勾起。
    （鐵砧……一代基礎訓練機型，結構簡單，零部件通用性強……正好。）
    他迎著導師的目光，沒有任何猶豫，平靜地吐出一個字：
    “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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