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的餘燼尚未冷卻，通道內彌漫著硝煙、血腥以及一種奇異的、仿佛被高溫灼燒過的金屬和臭氧混合的氣味。殘存的畸變戰士早已逃遁無蹤，隻留下幾具扭曲的屍體和滿地狼藉。淨化站的燈光不穩定地閃爍著，映照著每個人臉上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新的驚疑。
    鋼鐵秩序。
    這個名字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眾人心頭。他們的介入如此精準，如此強勢，那撕裂靈魂的聲波武器更是聞所未聞。這絕非偶然的仗義相助。
    “他們在哪？”老陳捂著肩膀上新增的傷口，緊張地望向頂部。
    林燁示意張偉嚐試恢複外部監控。大部分探頭在之前的戰鬥和那聲波衝擊中損壞，僅存的幾個畫麵也是雪花重重，隱約捕捉到涵洞入口方向有大型車輛駛離的模糊輪廓和揚起的塵土。
    “他們走了。”張偉確認道，“沒有接觸，沒有通訊。”
    這種沉默，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不安。
    “先處理傷員，修複最關鍵的係統。”林燁壓下心中的疑慮，迅速安排善後。他自己的傷勢不輕，腿部的舊傷再次崩裂，新添的幾處刀傷也在滲血，但他依舊強撐著。
    小雅因精神透支而昏迷，被小心安置回休息室，那盆耗盡能量的淨化苔蘚被她無意識地緊緊抱在懷裏。林燁讓係統持續監測她的生命體征，數據顯示她隻是過度疲勞，生命特征穩定，甚至…在她沉睡時，周身依舊縈繞著極其微弱的、與淨化苔蘚同源的能量場，似乎在緩慢恢複。
    這進一步證實了小雅能力的特殊性以及與“生命搖籃”的深層聯係。
    修複工作在一片沉默中進行。每個人都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鋼鐵秩序想要什麼？
    幾個小時後，主控台那個標記為“長程通訊（實驗）”的模塊，再次閃爍起綠色的信號燈。這一次，沒有雜音，對方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威嚴。
    “淨化站內的幸存者，這裏是鋼鐵秩序第七偵察打擊小隊。我們已經驅逐了威脅你們安全的畸變體集群。根據《戰後區域安全評估條例》，現對你們提出以下要求：”
    “第一，在二十四小時內，提供該設施（即你們所稱”淨化站”）的完整結構圖、能源類型及輸出等級、防禦設施清單、以及所有存活人員的詳細名單與能力評估。”
    “第二，開放部分非核心區域，供我方技術人員進行安全核查，特別是針對之前監測到的異常能量波動來源。”
    “第三，就此次援助行動，商討合理的”安全保障費用”支付方案，可包括技術共享、物資供應或人員征調等形式。”
    “請於收到信息後一小時內給予明確答複。否則，我方將視你們為潛在的不穩定因素，並保留采取進一步措施的權利。完畢。”
    通訊結束，信號燈穩定地亮著，等待著回應。
    主控室內一片死寂。
    老陳氣得臉色通紅：“他們…他們這是要把我們**了看清楚！還要我們付錢？這和強盜有什麼分別！”
    張偉的臉色也很難看：“結構圖、能源數據、人員名單…這等於把我們的底牌全交出去。開放核查？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機做手腳！”
    要求苛刻，語氣強硬，不容置疑。鋼鐵秩序的陰影，以一種比黑石營地更直接、更具壓迫性的方式，籠罩下來。
    林燁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閃爍的信號燈，手指無意識地在控製台上輕輕敲擊。他早就料到鋼鐵秩序不會無緣無故出手，隻是沒想到他們的條件如此**。
    拒絕？以他們現在傷亡慘重、防禦殘破的狀態，麵對裝備精良、擁有詭異聲波武器的鋼鐵秩序，無異於以卵擊石。
    接受？那他們將徹底失去自主權，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技術、物資、甚至人員，都可能被對方以“安全保障”的名義一步步蠶食殆盡。
    “我們不能答應。”林燁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交出這些，就等於把命運交給了別人。”
    “可是…不答應的話…”老陳憂心忡忡。
    “他們在試探。”林燁分析道，“試探我們的底線，試探我們的虛實。直接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本身就是一種施壓。如果我們輕易屈服，反而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他看向張偉：“回複他們。語氣保持恭敬，但立場要明確。”
    張偉深吸一口氣，調整通訊器，按照林燁的示意回應：
    “鋼鐵秩序第七偵察打擊小隊，感謝貴方此次的援助。對於貴方提出的要求，我們深表理解，但鑒於我方設施受損嚴重，人員傷亡需要救治，內部情況複雜，暫時無法提供完整的結構圖與人員名單。開放核查涉及核心安全，目前條件下亦難以實現。關於安全保障費用，我們願意以部分儲備物資作為答謝，但技術共享與人員征調超出了我們目前的能力範圍。希望貴方能給予我們必要的休整時間。完畢。”
    回複不卑不亢，既表達了感謝（承認對方出手的事實），也婉拒了核心要求，同時提出了合理的困難（受損、傷亡），並給出了一個替代方案（物資答謝），試圖將對方的索取控製在物資層麵，並爭取時間。
    通訊器那頭陷入了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長，仿佛對方也在評估這份回複背後的決心與底氣。
    幾分鍾後，回複傳來，語氣依舊冰冷，但措辭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收到。理解你們目前的”困難”。”物資答謝”方案可以作為初步考量。我方將在四十八小時後，派遣一支小型聯絡小組抵達你們外圍，接收答謝物資，並就後續事宜進行”初步溝通”。請確保聯絡通道暢通。再次提醒，保持區域穩定符合雙方利益。完畢。”
    信號燈熄滅。
    對方沒有立刻翻臉，而是選擇了“初步溝通”。這意味著他們接受了暫時的僵局，但也表明了不會放棄。四十八小時，是最後通牒，也是緩衝期。
    “他們退了一步…”老陳有些意外。
    “不是退讓，是策略。”林燁看得更透，“他們不想逼我們魚死網破，但也絕不會放棄這塊到了嘴邊的肉。四十八小時，是給我們準備”答謝物資”的時間，也是給他們自己製定下一步計劃的時間。”
    壓力並未解除，隻是換了一種更狡猾、更持久的方式。
    “我們該怎麼辦？”張偉問道。
    “利用這四十八小時。”林燁眼神銳利，“第一，全力修複防禦，尤其是對頂部和新型聲波武器的防禦，張工，這要靠你。第二，清點我們能拿出的、不至於傷筋動骨的”答謝物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休息室的方向，和小雅懷中那盆微微恢複了些許光暈的淨化苔蘚。
    “…我們必須盡快掌握我們自己的”力量”。小雅的能力，樣本庫的秘密，是我們能與鋼鐵秩序周旋，甚至抗衡的唯一籌碼。”
    他走到主控台前，調出之前記錄的小雅引導能量場的數據和張偉設計的生物能量監測裝置的圖紙。
    “張工，我們需要改進那個裝置，不僅要能監測，最好能嚐試進行小範圍的、可控的能量場模擬和強化。我們需要知道小雅能力的極限，以及…如何將其與淨化站的防禦係統結合起來。”
    “這…這太難了…”張偉感到壓力巨大。
    “沒有退路。”林燁拍了拍他的肩膀，“鋼鐵秩序想要的是整個淨化站，包括裏麵的技術和秘密。而我們，必須讓他們知道，這塊骨頭，沒那麼好啃。”
    外部是虎視眈眈的鋼鐵洪流，內部是亟待破解的生命奧秘。
    四十八小時，分秒必爭。
    秩序的陰影已然投下，而廢墟中點燃的微光，必須在陰影徹底合攏之前，燃燒成足以自保的火焰。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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