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在林燁和老陳心中激起波瀾。
    從黑石營地跑出來的？被抓？
    林燁沒有立刻讓她進來，銳利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瘦得脫形，大眼睛裏盛滿了驚恐和淚水，不似作偽。她緊緊抱著的那個布包，邊緣露出些許枯萎的植物根莖。
    “他們為什麼抓你？”林燁的聲音依舊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問意味。
    小雅被他看得瑟縮了一下，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抽噎著說：“我…我偷偷藏了點吃的…是…是疤臉隊長手下的人…他們說要把我抓回去…當誘餌…引畸變體…”
    誘餌！老陳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浮現出憤怒和悲哀。在黑石營地，失去價值的弱者淪為誘餌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林燁的眼神也冷了幾分。他看向老陳，用眼神詢問。
    老陳仔細看了看小雅，猶豫地點點頭：“我…我好像見過這娃娃，在營地邊緣撿垃圾…是個孤兒。”
    孤兒，偷藏食物，被當成誘餌…每一個詞都勾勒出這個孩子在黑石營地的悲慘處境。
    林燁沉默了片刻。收留她，意味著多一張嘴，多一份風險，可能引來黑石營地的追兵。不收留…看著她死在外麵？
    他的理智在權衡利弊，但內心深處某種東西被觸動了。他想起了自己剛被扔到這裏時的絕望。
    最終，他挪開了更多的障礙物，沉聲道：“進來。”
    小雅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鑽了進來，縮在角落裏，依舊驚恐未消地看著林燁和老陳，尤其是林燁手中那柄還沾著甲蟲體液的匕首。
    林燁沒理會她的恐懼，遞過去一小塊烤熟的蟲肉和一點水。“吃。”
    小雅猶豫了一下，終究抵不過本能，一把抓過，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差點噎住。
    等她稍微平靜，林燁才繼續問：“你包裏是什麼？”
    小雅下意識地把布包往後藏了藏，但在林燁逼視下，還是顫抖著打開了。裏麵是幾塊沾滿泥土、已經有些幹癟發蔫的塊莖。
    “土…土豆…”她小聲說，“我偷偷在營地外麵種的…就挖了這點…”
    土豆？！
    林燁和老陳的眼睛同時亮了！在充斥著變異植物和怪物的廢土，能夠穩定產出的傳統作物何其珍貴！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林燁強壓下激動，拿起一塊仔細查看。雖然品相差，但確實是土豆，而且係統掃描確認【活性保存，可嚐試種植】。
    “你會種？”林燁看向小雅。
    小雅怯生生地點頭：“我…我媽媽以前教過我…後來她…”
    後麵的話沒說，但在場的人都明白。
    一個懂得種植的孩子，帶著珍貴的種子…這價值，遠超多一張嘴吃飯的風險。
    林燁心中瞬間有了決斷。他看向小雅，語氣嚴肅：“你可以留下。但這裏我說了算。你需要幹活，聽從安排，不能私自行動。明白嗎？”
    小雅用力點頭，眼淚又湧了出來，但這次帶著一絲希望。
    老陳也鬆了口氣，看向小雅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據點裏多了一個成員，氣氛變得有些不同。小雅的到來帶來了一絲生機，也讓資源消耗更快了。林燁感到了壓力。
    他必須盡快擴大食物來源，而土豆給了他希望。
    第二天，林燁就開始規劃種植。他們沒有肥沃的土地，沒有充足的陽光。但他有係統，有知識，有可以利用的廢料。
    他選擇了據點內一個相對穩固、能接收到部分散射光的角落。讓小雅和老陳幫忙，清理碎石，用找到的破舊容器（一個鏽蝕的鐵桶，半個破損的塑料箱）和從地下通道挖來的、相對幹淨的泥土，搭建了三個簡易的種植箱。
    水是個問題。每天去地下通道接滴滲的水，隻夠飲用和基本需求。灌溉需要更多。
    林燁將目光投向了之前發現熒光菌的破損管道。那裏的環境更潮濕。他嚐試用金屬片和塑料布，製作了一個簡陋的冷凝集水裝置，利用管道內外的溫差來收集少量水分。效率很低，但聊勝於無。
    他將小塊土豆切成塊，確保每塊上都有芽眼，在小雅的指導下，小心地埋入種植箱的土中。
    “真的…能長出來嗎？”小雅蹲在種植箱旁，眼中既有期待也有不安。她在黑石營地外偷偷種過，但收獲寥寥，還差點被人發現。
    “不知道。”林燁回答得很直接，“但不去試，永遠不知道。”
    他調動係統那可憐的能量，對種植箱的土壤和環境進行了最基礎的掃描分析。
    【土壤貧瘠，缺乏氮磷鉀…濕度不足…光照強度低於最低需求…】
    【建議：尋找有機質補充…嚐試人工補光（需能源）…】
    問題很多，但至少有了方向。林燁記下這些信息，開始思考如何解決。有機質…或許可以利用處理過的畸變體甲殼和內髒？人工補光…需要穩定的電力，目前還做不到。
    就在他專注於種植問題時，負責警戒的老陳突然壓低聲音：“林燁，有動靜！”
    林燁立刻抓起武器，湊到觀察孔。
    隻見遠處廢墟間，兩個穿著黑石營地標誌性破爛皮甲的男人，正罵罵咧咧地四處張望，手中拿著簡陋的棍棒和砍刀。
    “媽的，那小崽子跑哪兒去了？”
    “肯定躲在這片廢墟裏！找到非打斷她的腿！”
    是黑石營地的人！他們追來了！
    小雅嚇得小臉煞白，渾身發抖。
    林燁眼神冰冷，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靜，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他握緊了匕首，大腦飛速運轉。
    對方有兩個人，看起來隻是普通的打手，並非覺醒者。他們離據點還有一段距離，似乎在漫無目的地搜索。
    硬拚？風險太大，一旦受傷或引來更多敵人，後果不堪設想。
    躲過去？如果他們持續搜索，很可能會發現這個被加固的入口。
    他的目光掃過門口那隻被拆解大半的甲蟲外殼，一個念頭閃過。
    他悄悄挪到門口，將幾塊較大的、帶著尖銳邊緣的甲蟲外殼碎片，小心地布置在門外不遠處的必經之路上，隱藏在碎石之下，如同簡易的絆馬索和鐵蒺藜。
    然後，他退回據點，屏息凝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兩個男人的叫罵聲和腳步聲時遠時近。
    終於，其中一人罵咧咧地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哎喲！什麼鬼東西！”一聲痛呼響起，那人踩中了甲蟲外殼碎片，腳踝被劃破，疼得他破口大罵。
    他的同伴聞聲趕來。
    “怎麼回事？”
    “媽的，這什麼玩意兒？好像是…蟲殼？”受傷的男人抬起腳，看著流血傷口和沾著的綠色粘液，又驚又怒。
    “這地方邪門！剛才好像還有電光…別是有什麼厲害的畸變體巢穴吧？”另一人看著地上散落的甲蟲殘肢和詭異的環境，有些發怵。
    “那小崽子說不定早就被怪物吃了！為個死娃子冒險不值當！”受傷的男人打起了退堂鼓。
    兩人嘀咕了一陣，又象征性地在附近翻找了一下，終究沒敢太過深入，罵罵咧咧地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廢墟盡頭，據點內的三人才真正鬆了口氣。
    小雅癱坐在地上，小聲地啜泣起來，是劫後餘生的後怕。
    老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向林燁的眼神更加複雜。這個年輕人，不僅會建設，對敵時也如此冷靜和…狠辣。
    林燁的臉上卻沒有太多喜悅。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退卻。黑石營地既然知道了小雅可能在這片區域，就不會輕易放棄。他們必須加快步伐，變得更強。
    他走到種植箱旁，看著那剛剛埋下希望的泥土。
    危險如同懸頂之劍，而希望，才剛剛播種。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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