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寒門狀元不拋妻 第十二章:邊城紮根暗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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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縣衙,比想象中更為破敗。
土坯圍牆多處坍塌,門楣上的漆皮剝落殆盡,露出朽木的本色。院內雜草叢生,僅有的幾間廨舍窗紙破爛,在寒風中嗚咽作響。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黴爛混合的氣味。
所謂的“縣丞宅”,不過是衙署後院兩間低矮的土屋,屋頂漏光,四壁透風。蘇婉抱著仍在低燒的安安,站在門口,望著屋內積塵的土炕和破舊桌凳,一時默然。
林燁放下行李,抬手拂去門楣上的蛛網,轉身對蘇婉笑了笑:“雖簡陋,總算有個遮風擋雨之處。收拾一番,便能住人。”
他的鎮定感染了蘇婉。她將安安小心放在院中一塊還算幹淨的石板上,挽起袖子:“相公說得是,我這就收拾。”
沒有幫手,沒有時間哀歎。夫妻二人即刻動手,清掃蛛網塵土,修補窗紙,用帶來的被褥鋪好土炕,又尋了些幹草塞住牆壁縫隙。忙碌半日,總算將這陋室整理出些許模樣。
安安喝了藥,在暖和的炕上沉沉睡去。蘇婉煮了一鍋稀薄的米粥,就著帶來的鹹菜,便是抵達平陽後的第一餐。
飯間,林燁道:“明日我便去前衙點卯,熟悉公務。婉娘,家中一切,辛苦你了。”
蘇婉搖頭,目光掃過這雖陋卻已被她收拾整齊的小屋,輕聲道:“有家在,便不辛苦。”
翌日,林燁換上雖舊卻漿洗幹淨的青袍,步入前衙。縣衙內更是冷清,隻見幾個胥吏圍在炭盆旁取暖,見他進來,懶洋洋地起身,敷衍地行禮。
“下官林燁,新任縣丞,前來拜會縣令大人及諸位同僚。”林燁拱手,語氣平和。
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珠亂轉的幹瘦老者上前,似是胥吏頭目,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林縣丞到了。不巧,王縣令前日下鄉巡視春耕,尚未回衙。縣衙公務,暫由老夫——刑名師爺周文,與幾位書吏打理。”
林燁心知肚明,什麼下鄉巡視,多半是給他這貶官來的“縣丞”一個下馬威。他也不點破,隻道:“既如此,便有勞周師爺將近年縣內錢糧、刑名、戶籍冊簿取來,容下官熟悉一二。”
周師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嘴上應著:“應當,應當。”卻磨蹭了半日,才命人搬來幾摞布滿灰塵、雜亂無章的冊簿。
“林縣丞有所不知,咱這平陽縣,地瘠民貧,賦稅難征,文書往來也簡單,沒什麼好看的。”周師爺撣著袍子上的灰,“您一路勞頓,不如先歇息幾日?”
林燁不為所動,拂去冊簿上的積塵:“無妨,既在其位,當謀其政。”他當即在冰冷的值房內坐下,一本本翻閱起來。
這些胥吏見狀,交換著眼色,也不再理會,自顧取暖閑聊。
冊簿記錄混亂,漏洞百出。賦稅征收數額與存根時常對不上,刑名案卷多有缺失,戶籍冊更是多年未更新。林燁看得仔細,將疑點一一記下,心中冷笑,這平陽縣雖小,水卻不見得淺。
傍晚歸家,蘇婉已用舊布勉強做了窗簾,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雜麵餅和一小鍋菜羹。雖清苦,卻有了煙火氣。
“今日如何?”蘇婉邊盛飯邊問。
“胥吏滑頭,公務廢弛。”林燁簡略道,拿起餅咬了一口,讚道,“婉娘手藝越發好了。”
蘇婉知他報喜不報憂,也不多問,隻將菜羹往他麵前推了推。
夜間,油燈下,林燁將日間所記疑點與在京中查到的線索對照。平陽縣雖小,卻是西北糧道的一個節點。賬目混亂,是否也與此有關?
接下來的日子,林燁每日準時點卯,埋首於故紙堆中,對胥吏的怠慢陽奉陰違視若無睹,隻偶爾就賬目不清之處詢問周師爺,問題皆在關鍵,弄得周師爺支支吾吾,額角見汗。
他不再坐等胥吏送來文書,而是親自去架閣庫翻找。庫房陰暗潮濕,檔案堆積如山,他卻樂得清靜,一邊整理,一邊尋找蛛絲馬跡。
這日,他在一堆廢棄的驛丞文書下,發現幾本破損的邊境互市記錄,時間恰是洪元二十一年前後。記錄殘缺,卻隱約可見當時經由平陽運往邊境的糧食數量,遠超本地消耗與正常互市所需。
他心跳微微加速,將這幾本殘冊小心收起。
歸家時,見蘇婉正在院中一小塊空地上翻土,安安裹得嚴實,坐在一旁玩著石子。
“婉娘,這是?”
蘇婉抹了把額角的汗,笑道:“開春了,我想試著種些菜。總靠買,花費太大。這土雖貧,勤施肥水,總能長出些東西。”
夕陽餘暉映在她沾了泥點的側臉上,泛著柔和的光澤。不過半月,她已褪去初來的惶惑,眉宇間是適應後的堅韌與平靜。
林燁心中觸動,也挽起袖子:“我來幫你。”
夫妻二人一同翻土,安安在一旁咿呀學語。小小的院落,竟有了勃勃生機。
夜裏,林燁將新發現的互市記錄與腦中線索串聯。或許,這偏僻貧瘠的平陽縣,並非死地,而是一個能讓他避開京城耳目、暗中查證的關鍵所在。
他鋪紙研墨,開始起草一份給趙文淵的密信。不能通過墨香齋,需另尋穩妥途徑。他想起分別時韓奎校尉所言,邊軍中有驛道可通消息……
信寫成,他以蠟封好,藏於枕下。
窗外,邊城的月,清冷而明亮。
紮根於此,靜待風起。這盤棋,遠未到終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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