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時節，知青點裏咳嗽聲此起彼伏。連隊唯一的衛生員老徐因病返城後，這個位於倉庫角落的衛生所就再沒開過門。小小的感冒發燒都要跑去十幾裏外的公社衛生院，已經嚴重影響了生產進度。
    這天清晨集合時，隊伍裏又少了幾個人。馬隊長皺著眉頭問：“怎麼又缺勤？”
    李衛紅搶先回答：“隊長，又是病倒的！衛生所再不開門，生產真要受影響了！”他話鋒一轉，“我建議讓張芸先頂上，她在家時照顧過生病的老人，有點經驗。”
    張芸立即站出來：“隊長，我願意為大家服務！保證不耽誤生產！”
    馬隊長正要點頭，陳建國開口了：“隊長，衛生所關係到大家的健康，不能隨便找人頂替。我建議選個稍微懂行的人，至少要認得清常見藥品。”
    李衛紅冷笑：“陳組長又有什麼高見？莫非你還會看病？”
    “我不會看病，但我認為衛生所重開要慎重。”陳建國不卑不亢，“我推薦周薇同誌，她父親是醫生，她從小就認得不少藥材，也懂些護理知識。”
    周薇嚇得直擺手：“我不行的，就會點皮毛...”
    馬隊長被吵得頭疼：“行了行了！下午都到衛生所試試，誰行誰上！”
    衛生所裏積了層薄灰，藥品櫃上掛著鎖。馬隊長讓人撬開鎖，裏麵雜亂地放著些常用藥，不少已經過期。
    李衛紅推了張芸一把：“去露一手。”
    張芸拿起一個棕色瓶子：“這是...咳嗽藥水吧？一天喝三次。”她又指著一包白色藥片，“這是退燒的，發燒就吃。”
    陳建國微微皺眉，但沒說話。
    周薇怯生生地開口：“那個棕色瓶子上寫著”複方甘草片”，是鎮咳的，但高血壓的人不能多用。白色藥片是阿司匹林，胃不好的要飯後服...”
    李衛紅打斷她：“背說明書誰不會？要看真本事！”
    這時，外麵突然喧鬧起來。兩個知青扶著鄭衛國進來，他勞動時被鐮刀劃傷了手，鮮血直流。
    張芸嚇得後退一步。周薇卻立即上前，熟練地打開急救箱：“快讓他坐下！王誌，去打盆幹淨水！建國，請幫我找繃帶和碘酒！”
    陳建國配合默契，很快找到所需物品。周薇清洗傷口、消毒、包紮，動作流暢專業，完全不見平時的怯懦。
    馬隊長看得直點頭：“周薇同誌確實懂行啊！”
    李衛紅急忙說：“隊長，光會包紮不夠，還要會預防疾病。張芸早就想好了預防措施！”
    張芸趕緊接話：“對！我建議每天熬一大鍋薑湯給大家驅寒！”
    陳建國緩緩開口：“預防很重要。我補充幾點：第一，可以用艾草熏蒸宿舍，消毒驅蟲；第二，水井要定期投放漂白粉消毒；第三，開展衛生教育，教大家識別常見藥材...”
    周薇驚喜地接話：“我知道後山就有艾草！漂白粉用法我也在書上見過！”
    馬隊長聽得眼花繚亂：“等等！你們說的這些...真能辦到？”
    陳建國自信地說：“艾草漫山遍野都是，漂白粉可以去公社衛生院申請。關鍵是有人組織實施。”
    李衛紅急了眼：“隊長，別聽他們吹牛！這些都是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的那套！”
    就在這時，老支書背著手下工回來，聽見吵鬧便走過來：“吵啥呢？大老遠就聽見了。”
    了解情況後，老支書眯眼看了看眾人，突然問周薇：“女娃，你說艾草能消毒，啥原理？”
    周薇紅著臉但語氣堅定：“艾葉中含有揮發油，煙熏時能抑製細菌病毒，這是《本草綱目》上都有記載的。老鄉家生孩子也用艾草消毒呢。”
    老支書又轉向陳建國：“井水消毒咋做？”
    陳建國從容應答：“每立方米水加4克漂白粉，半小時後就能飲用。這樣可以預防痢疾等腸道傳染病。”
    老支書抽了口旱煙，對馬隊長說：“就讓周薇負責衛生所，陳建國協助。試試他們說的辦法。”
    李衛紅還要爭辯，老支書一瞪眼：“你要有意見，就讓你推薦的人去後山采艾草，去公社跑手續！”
    李衛紅頓時啞火。張芸更是扭頭就走。
    說幹就幹。陳建國立即組織人手：王誌帶男知青上山采艾草，周薇給女知青分配任務——縫製消毒用的布袋、熬製預防藥湯。他自己則寫了申請報告，準備次日去公社衛生院申請漂白粉。
    三天後，知青點煥然一新。宿舍裏飄著淡淡的艾草香，水缸旁貼著“開水請煮沸”的提示，周薇還在衛生所門口辦了期衛生知識板報。
    變化立竿見影。生病請假的人明顯減少，生產效率提高了。就連最挑剔的馬隊長也不得不承認：“這幫小知識分子，還真有點用處。”
    周薇像換了個人，整天忙碌卻神采奕奕。她悄悄對陳建國說：“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好像找到在這裏的價值了。”
    但危機也在暗中醞釀。一天晚上，王誌氣喘籲籲地跑來找陳建國：“不好了！李衛紅去馬隊長那告狀，說你們用資產階級醫學毒害群眾，還浪費公家錢買漂白粉！”
    陳建國冷靜地問：“馬隊長什麼反應？”
    “隊長說明天要來看究竟！要是發現有問題，就要撤你們的職！”
    陳建國沉思片刻，嘴角卻泛起笑意：“來得正好。我正愁沒人來看我們的成果呢。”
    他立即找到周薇：“明天馬隊長要來視察，我們要準備個”彙報演出”。”
    周薇緊張地問：“怎麼準備？”
    陳建國自信地說：“把你這幾天治好的病人請來，把用藥記錄整理好，最重要的是——讓事實說話。”
    月光下，兩人相視而笑。一場新的較量，即將在這個小小的衛生所裏展開。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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