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方子期忽然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她未來得及躲閃的、帶著不安和怯意的眼神。
    阮棠像被燙到一樣，立刻扭開頭，心跳漏了一拍。
    方子期看著她的側影，她今天似乎比平時更緊張，纖細的肩膀微微繃著，像個要被拉上刑場的小可憐。他想起以前帶顧星眠回老宅，她總是鬥誌昂揚，像隻開屏的孔雀，恨不得把所有珠寶都戴上，用囂張跋扈來掩飾內心的虛張聲勢。
    而眼前這個人……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卻出乎意料地說了句：“跟緊我，別亂跑。不該說的話別說。”
    阮棠怔住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這是在提醒她？還是在警告她？
    她愣愣地轉過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那裏麵沒有了最初的極端厭惡，也沒有雨夜時的激烈探究，隻是一種複雜的、讓人看不透的深沉。
    “……哦。”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心裏更加七上八下。
    車子平穩地駛入一座位於半山腰、占地廣闊、風格古樸沉穩的老宅院落。
    一下車，那種無形的、屬於百年豪門的壓迫感便撲麵而來。傭人恭敬地引他們入內，沿途遇到幾個方家的遠親，對方看到方子期，都熱情地打招呼，但目光落到他身後的阮棠身上時，則立刻變得微妙起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打量、輕視和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阮棠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方子期身後半步的距離，努力忽略那些目光。她能感覺到，方子期的腳步似乎刻意放慢了一些，沒有像以前那樣將她遠遠甩在身後。
    進入主廳，方家老爺子端坐主位，精神矍鑠，不怒自威。兩旁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是方子期的叔伯嬸嬸和堂兄弟姐妹。看到他們進來，廳內的談笑聲似乎停頓了一瞬，各種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爺爺。”方子期上前，語氣恭敬地打招呼。
    阮棠也趕緊跟著，小聲地叫了一聲：“爺爺。”
    方老爺子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在阮棠身上停留了一瞬，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倒是旁邊一位穿著貴氣、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方子期的二嬸）笑著開口，聲音帶著一股刻意的親熱：“子期和星眠來了呀。星眠今天這身打扮可真素淨，差點沒認出來呢。怎麼，轉性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誇獎，實則充滿了諷刺，暗示她以前打扮俗氣。
    阮棠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沒有吭聲。
    方子期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側身半步，看似無意，卻恰好將阮棠擋在了身後一點，隔絕了二嬸那過分探究的目光。他沒有回應二嬸的話，而是轉向老爺子，彙報了幾句公司近況，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這個小動作很細微，卻讓在場不少人都愣了一下。方子期以前對顧星眠是什麼態度，大家有目共睹，別說維護，不當場給她難堪就不錯了。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阮棠也感受到了他那細微的維護，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酸澀又複雜的**悄然蔓延開。她抬頭看著方子期挺拔冷硬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座冰冷的老宅，似乎也沒有那麼令人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