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非的高熱在秦長老的藥力和蕭徹的看顧下終於退去，看著他呼吸逐漸平穩確認他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
    蕭徹眼底那點不易察覺的柔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隻有無情的算計。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色濃重，雨已停歇。他指尖一彈，一枚雕刻著繁複星紋的玉符無聲碎裂。
    太子如此報他，他也是時候該給些回禮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一道幾乎與黑夜相融的身影出現在驛站房間外，隔著門扉恭敬垂首。
    “閣主。”聲音壓得極低，赫然是本該在京城王府的賢王！
    蕭徹並未回頭，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太子近日送出的”貨”被截了，他很快會得到消息。在他反應過來前，你在京中，依計行事。”
    “是。”賢王毫無遲疑，像是早已習慣這種絕對的服從，“具體？”
    “第一，將”太子以活人煉藥，欲行顛覆皇權之事”的風聲，透給禦史台那幾個老古董。”
    “第二，調動埋在戾王門下的人，慫恿他趁機彈劾太子”與藥王穀勾結不清，致使邪藥流入京都”。”
    “第三，”蕭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告訴北鎮撫司指揮使，國師遇難，速回京。”
    太子私底下那些齷齪勾當其實藏的並不隱蔽，隨便一查就可以查到個七七八八。
    早年他煉藥是皇帝默許的，致使他覺得這是父皇給他的恩寵和特權。漸漸的他野心越來越大便開始修煉邪功，父皇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清楚自己終歸還是一位皇子，皇家的顏麵不能掉，修煉邪功這種事情不能放在明麵上說。
    後來也許是邪功扭曲了他的心智，太子竟開始大規模煉製傀儡——他想奪權。他認為父皇老了卻寧願用長生丹續命，也遲遲不肯將皇位傳給自己，那立他這個儲君的意義是什麼？
    還有他那些皇弟們個個都覬覦龍椅，他一日不做上那位置便一日不得安生！自從生辰刺殺被輕拿輕放後，朝中便流言四起，更有甚者說陛下要廢儲。
    那之後他徹底瘋了……父皇都有廢黜太子的想法了，他煉傀儡，養私“兵”還刻意藏什麼藏！幹脆直接把京城這潭水越攪越渾豈不是更好？
    ……
    那三條指令，條條毒辣。但蕭徹知道光憑這些扳不倒太子，但也夠對方焦頭爛額一陣子了。尤其這北鎮撫司指揮使，是淩非父親的舊部，太子也頗為忌憚。
    賢王聞言，頭垂得更低：“屬下即刻去辦。”
    “去吧。”蕭徹揮揮手，仿佛隻是打發人去處理一件尋常雜物，“做得幹淨點，別留下指向這裏的尾巴。”
    “是。”賢王身影如來時一般融入黑夜，仿佛從未出現過。
    蕭徹依舊立於窗邊，月光照亮他半張側臉，俊美依舊，卻
    與方才喂藥試探時判若兩人。
    他指尖又出現幾枚不同的玉符，對應著朝中、軍中、乃至江湖其他幾枚暗棋。他飛速地下達著指令，調整著整個京城的暗流走向。
    每一條指令落下，都可能意味著某個家族傾覆，某個官員殞命，某方勢力重新洗牌。
    所有的溫情、試探、乃至那剛剛確認卻不得不深藏的心意，都被隔絕在這副“執棋者”的麵具之下。此刻的他，是真正的天機閣主，為達目的，可不擇手段。
    他回頭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淩非。隻有這個人，是他棋盤上唯一的變數，卻也是他唯一……不想再去計算，隻想護住的存在。
    “淩非……”他極輕地自語，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這盤棋很大，很髒。但你隻需看著就好。”
    “那些沾血的事，我來做。”
    翌日，京城暗流驟然洶湧。
    各方聯名上奏，彈劾太子德行有虧，戾王黨羽緊隨其後，攻訐太子與藥王穀往來密切，致使京城出現不明藥物；更致命的是，北鎮撫司突然介入，以查案為名，直接封鎖了藥王穀在京城的幾處秘密據點，帶走數人！
    太子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才嶄露頭角就被一隻無形的手按回，至此驚恐交加，一方麵瘋狂鎮壓流言，一方麵急於切斷與藥王穀的明麵聯係。
    最近太子已然顧不上他遠在千裏的“貨”，蕭徹也可以等淩非養好傷，陪他慢慢前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