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完還有一件大事——運動會。
    平淡的高中生活總會被這種活動打斷片刻，以至於後來再回憶起校園時光時，隻能想到這些美好的瞬間。
    林夏下課前公布了運動會時間，在十月中旬，持續兩天，他讓體育委員準備征集項目名單。
    班裏一片躁動，體委拿著報名表走上講台，在一片爭先恐後中詳細地介紹項目單。
    “你報名嗎？”謝聽白指了指田徑那欄，問陳默。
    “我不擅長跑步。”陳默實話實說。
    “我比較擅長短跑，我報個400米和4×100接力吧。”謝聽白在報名表上打勾。
    “那我負責給你加油吧。”陳默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準備看我一舉奪魁吧！”謝聽白眼睛彎了彎。
    體委主動攬下三千米重任，大家投去敬佩的眼神，又紛紛踴躍報名。
    同樣報了三千米的還有李啟宸，因為趙敏說“你敢報我就敢拿喇叭喊麥加油”。
    激將法很好用，某個四肢不發達的文弱書生班長當機立斷拍了板，本著“誰慫誰孫子”的原則簽下了“對賭協議”。
    也不知道是何方別致的傻叉，為了展現青春最美的樣子，提出讓重點班的全體同學表演一個節目助興，並且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年級主任親定節目為花樣跑操，更驚為天人的是，還要邊跑邊背《勸學》。
    運動會不勸運動勸學，神馬邏輯鬼才。這完蛋創意簡直是二十一世紀以來最犀利最特別最幽默最令人難忘的。
    運動會正式開始前每天都要在大課間結束當著全校師生的麵進行彩排，就這麼跑了半個月，背了半個月，反複鞭屍，令一班二班的同學徹底淪為笑柄。
    謝聽白更是聽見“君子曰”就想吐。
    又是一年秋，風中帶著絲絲涼意，落葉鋪成毯，踩起來沙沙作響，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正式開幕。
    開幕式表演相當精彩，彩帶與氣球齊飛，跑道共藍天一色。
    當然還有“君子”跑操，彩排半個月，此刻少年們的臉上早已褪去生無可戀，取而代之的是老成的麻木。
    二班的同學拉起橫幅：美國風暴，日本海嘯，問其原因，二班駕到！
    趙敏從包裏掏出相機，這一刻時間和空間同頻，青春定格在照片裏。
    謝聽白慷慨地分著零食，他胸前別著編號，臉上是張揚明媚的笑容，和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聊天。
    “請男子四百米短跑運動員到檢錄處檢錄。”廣播響起，謝聽白放下手裏的瓜子，走下觀眾席，又回頭朝陳默笑了一下，陳默對視過去，用口型對他說“加油”。
    林夏今天操碎了心，一遍遍囑咐他注意安全，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各就位……”
    “預備……”
    “砰！”
    隨著一聲槍響，運動員衝出起跑線。
    謝聽白前半程位置比較靠前，領先他的是兩個體育生。
    最後一百米，謝聽白準備衝刺，忽然被身旁的人絆了一下，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膝蓋傳來一陣劇痛，旁邊還躺了個人，正是絆他那位。
    觀眾席驚呼，林夏和陳默立馬跑過去，校醫也聞聲趕來，他趕著查看暈倒同學的情況，讓謝聽白先去操場另一邊的臨時醫務處。
    陳默扶起謝聽白，問：“能走嗎？”謝聽白使了使勁兒，這一下摔得不輕，膝蓋處滲著血，他搖搖頭。陳默蹲下：“上來，我背你。”
    沒想到這種偶像劇橋段能上演在自己身上，謝聽白有點懵，他趴上去，又有點說不上來的開心。
    “摔成這樣還樂！”林夏擔憂地聲音傳來，“辛苦你了陳默，把他背到那邊醫務處包紮一下。”他指了指方向。
    謝聽白趴在陳默背上，不知道自己聽見的究竟是誰的心跳。
    “好可惜哦，沒能拿獎牌。”謝聽白故作遺憾求安慰，他的呼吸灑在陳默頸側。
    “在我這裏，你就是第一。”陳默語氣真誠而坦然，聽得謝聽白微微怔住。
    校醫簡單清理了傷口後，拿出碘酒消毒。
    謝聽白疼得倒抽涼氣，陳默遞過去一隻手，謝聽白緊緊握住，隨著校醫的動作加重，謝聽白手心冒出冷汗，不住地喊疼。陳默用另一隻手輕拂他的後背，不停安撫。
    謝聽白的胳膊，手掌均有輕微擦傷，消完毒，包紮好，陳默又原路把謝聽白背回觀眾席。
    趙敏和其他同學關切地詢問，從他們口中得知那個絆他的同學是十七班的，早上沒吃飯，劇烈運動後低血糖暈了過去。也夠倒黴的，謝聽白受傷那點不快很快消失。
    這一摔，摔得林夏愛學生心切，當即免了他掃廁所的業務，並囑咐他好好休息，傷口不要碰水……囉哩八嗦一大堆。
    林夏什麼時候得了企鵝真傳？謝聽白在心裏嘀咕。
    “那個……”體委出聲打斷，“4×100接力沒找到替補，謝聽白這個樣子好像不能參加了，老師，那一會兒要退賽嗎”
    “我去。”陳默回答：“我替補。”
    謝聽白把編號給陳默別上，陳默不擅長跑步，體委分給他了中間一棒，讓他盡力發揮就好。
    陳默參賽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觀眾席，大家都知道二班有個神顏年級第一，校草級別，不少女生躍躍欲試準備送水。
    陳默去了檢錄處，謝聽白覺得他腿長有天然優勢，應該不會落下太多。
    陳默跑了第四，他退到場外，女生們拿著花裏胡哨的電解質水蜂擁而至。
    再冷的性格也禁不住臉的加持，就算陳默天生具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場，也有人不怕冷地靠近。
    謝聽白心裏很不是滋味兒，長得帥了不起啊，我也不醜，怎麼不見有人來給我送水。哦，他沒跑完。算了，不和她們計較了。
    謝聽白狠狠剜了一眼陳默，舉起水杯示意他過來。
    陳默拒絕了女生的水，走向謝聽白，謝聽白酸裏酸氣：“帥哥，我的是白開水，不如她們的好喝，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喜歡你的。”陳默仰頭喝了一口，“你給的最好喝。”
    謝聽白臉熱，陳默怎麼越來越肉麻了？
    “因為在追你。”多年後提起這段往事陳默是這樣回答的。
    三千米長跑作為所有項目的壓軸在第二天下午舉辦，趙敏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喇叭，在一班的隊伍裏發著打油詩，蓄勢待發。
    體委輕聲吐槽：“敏姐胳膊肘往外拐。”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趙敏這邊鑼鼓喧天。
    “一班的同學，我喊一句你們喊一句！”
    “李啟宸！”
    “加油！”
    “李啟宸！”
    “加油！”
    “亂花漸欲迷人眼！”
    “今天李哥最耀眼！”
    “刀不鋒利馬太瘦！”
    “你拿什麼跟李哥鬥？”
    “沒有實力別硬抗！”
    “李哥永遠比你強！”
    “路還長！別太狂！”
    “數我李哥最輝煌！”
    整齊洪亮，聲震天地。
    李啟宸在不著調的加油裏跑完了三千米，他大汗淋漓，躺在草坪上笑得耀眼。
    或許能和那時的人攜手同行，但那個喧囂的下午卻再也不會返場。
    運動會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