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秋日私語,心動的軌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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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洗過的天空,藍得格外透徹清冽。
    陽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熱,變得明亮而通透,透過大都光禿禿的枝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清晰交錯的影子。
    月考帶來的喧囂和激動漸漸沉澱,化為心底一抹實實在在的底氣。
    林隅安走在校園裏,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那份102分的數學卷子依舊寶貝似的夾在筆記本裏,但更重要的,是那個分數背後所代表的可能性和希望,已經像種子一樣在他心裏紮了根,發出了稚嫩的芽。
    高三的日子依舊是被試卷和習題填滿的灰色格調,但格調之間,似乎隱約透進了些別樣的光。
    最大的變化,來自於他和沈墨竹之間。
    那次雨夜共傘和那包紙巾,像一條無形的絲線,悄然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寸。雖然表麵上,一切似乎並無不同。
    圖書館的輔導照舊。
    沈墨竹依舊是那個冷靜高效的“沈老師”,講題時邏輯嚴密,言簡意賅,從無半句廢話。
    林隅安也依舊努力跟著他的節奏,不敢有絲毫鬆懈。
    但有些東西,就是不一樣了。
    比如,沈墨竹講題時,偶爾會極自然地拿起林隅安放在桌角的筆,在草稿紙上寫下關鍵的步驟,寫完後又隨手放回原處。
    指尖偶爾會碰到林隅安的手背,帶著微涼的觸感,一掠而過。
    林隅安會像被細小的靜電打到,心髒微微一縮,然後假裝無事發生,隻是耳根悄悄漫上一點不易察覺的熱意。
    比如,有一次林隅安糾結一道化學平衡題,無意識地咬著筆帽,眉頭擰成了疙瘩。
    沈墨竹講解完一遍,看他還是似懂非懂,沉默了幾秒,忽然伸出手,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他的眉心。
    “這裏,別皺。”他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情緒,仿佛隻是順手拂開一粒塵埃,“思路卡住的時候,先背一遍勒夏特列原理。”
    那一下觸碰很輕,很快,像羽毛拂過。林隅安卻整個人都僵住了,咬著的筆帽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眉心那一點被觸碰過的地方,像是留下了某種無形的烙印,微微發燙。
    他猛地低下頭,胡亂地抓起筆,結結巴巴地開始背原理,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沈墨竹似乎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重新拿起筆:“聽好,再從壓強改變這裏分析……”
    那天的後半段輔導,林隅安一直處於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效率極低。沈墨竹看了他幾次,卻沒再多說什麼。
    除了輔導時間,其他的交集也悄然增多。
    周三中午食堂人多,林隅安端著餐盤好不容易找到個空位坐下,剛扒拉兩口飯,對麵就放下了一個餐盤。
    他抬頭,愣住了。
    沈墨竹端著飯菜,神色自然地在他對麵坐下。
    “沒位置了。”他解釋了一句,語氣尋常得像是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然後便拿起筷子,安靜地開始吃飯。
    林隅安的心髒又開始不聽話地亂跳。他能感覺到周圍有好奇的目光投過來。年級第一居然會和成績吊車尾的坐一起吃飯?這畫麵著實有些惹眼。
    他緊張得差點把米飯吃到鼻子裏,隻能埋頭苦吃,不敢抬頭。
    沈墨竹吃飯很安靜,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吃到一半,他忽然用筷子指了指林隅安餐盤裏那份幾乎沒動的炒青菜:“不吃青菜?”
    林隅安抬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不太餓。”其實是裏麵的香菜讓他無從下手。
    沈墨竹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吃自己的。
    然而下一次一起吃飯時——是的,自從第一次“沒位置”後,沈墨竹似乎總能“恰好”找到他對麵的空位——林隅安驚訝地發現,沈墨竹餐盤裏打的那份同樣的炒青菜,裏麵幹幹淨淨,一片香菜葉都沒有。
    他記得自己上次隻是下意識地把香菜挑到了一邊,並沒有說什麼。
    是巧合嗎?食堂阿姨今天手抖沒放香菜?
    他偷偷瞄向沈墨竹,對方正垂眸認真吃飯,側臉線條平靜無波,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
    林隅安低下頭,把餐盤裏那份沒有香菜的青菜默默吃掉,心裏泛起一絲古怪的、甜絲絲的漣漪。
    類似的“巧合”越來越多。
    他偶爾一次輔導結束後嘟囔了一句“好餓,回去得泡麵”,下一次沈墨竹就會“多帶”了一個麵包或一盒牛奶,“順手”給他。
    他做題時無意識轉筆掉在地上,還沒等他彎腰,沈墨竹就已經自然地俯身幫他撿了起來。
    這些細微至極的舉動,像散落的珍珠,一顆顆點綴在平淡枯燥的日子裏。
    林隅安無法忽視,卻又不敢深思。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沈墨竹隻是人好,細心,照顧同學。
    畢竟他是那麼完美的一個人。
    可心底某個角落,又隱隱躁動著另一種模糊的期待。那種期待讓他感到害怕,又忍不住沉迷。
    他開始更加在意沈墨竹的看法。
    沈墨竹一句淡淡的“這題思路對了”,能讓他偷偷開心一整天,做題都更有幹勁。
    而沈墨竹偶爾因為他的粗心或走神而微微蹙一下眉,他會立刻陷入深深的懊惱和自我反省,接下來半天都小心翼翼,生怕讓對方覺得自己無可救藥。
    這種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強烈得無法抗拒。
    他把它歸結於對學霸的崇拜和依賴——畢竟沈墨竹是他灰暗學業裏唯一的光,他緊張這束光的看法,再正常不過了。
    他隻是還沒意識到,真正的崇拜和依賴,不會讓他在深夜想起對方指尖微涼的觸感時而心跳加速,不會讓他在食堂人群裏下意識尋找那個清瘦的身影,不會讓他因為對方一個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並非特意給他的“優待”而胡思亂想半天。
    天氣越來越冷,嗬氣成霜。
    周五的早晨,林隅安照例提前趕到教室。
    沈墨竹已經在了,正站在窗邊背著英語課文,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裏低低回蕩。
    晨曦透過玻璃窗,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色光邊,驅散了些許他身上的冷感。
    林隅安放輕腳步走到自己座位,拿出書,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昨晚又熬夜了,此刻眼皮有些沉。
    看著沈墨竹專注的背影,聽著他低沉悅耳的背書聲,林隅安的意識漸漸模糊,頭一點一點地,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等他猛然驚醒時,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披著一件陌生的黑色羽絨服。
    很大,很暖和,帶著一股熟悉的、幹淨清冽的氣息。
    他瞬間徹底清醒,愕然抬頭。
    教室裏已經來了幾個同學,正在低聲交談。而沈墨竹依舊站在窗邊,隻穿著一件灰色的羊絨衫,仿佛感覺不到寒冷,依舊專注地看著手裏的單詞卡。
    仿佛那件披在他身上的羽絨服,與他毫無關係。
    林隅安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抓著那件還帶著體溫的羽絨服,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窗邊的沈墨竹似乎感應到他的注視,回過頭來。
    目光落在他醒來的臉上,以及他手裏抓著的羽絨服上,眼神平靜無波。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沈墨竹什麼也沒說,隻是極其自然地、幾不可察地朝他微揚了一下下巴,示意了一下教室前方正在走的時鍾,仿佛在說“該早讀了”,然後便轉回頭,繼續看他的單詞卡。
    自然得仿佛那件衣服不是他脫下的,仿佛林隅安隻是自己睡醒發現多了一件衣服。
    林隅安抱著那件柔軟的、殘留著對方體溫和氣息的羽絨服,看著那個穿著單薄毛衣站在晨光中的背影,鼻腔猛地一酸。
    某種洶湧的情緒幾乎要決堤而出。
    他慌忙低下頭,把臉埋進那件溫暖的衣服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清冽的,幹淨的,帶著冬日晨露般氣息的,獨屬於沈墨竹的味道。
    這一次,他再也無法用“順手”和“人好”來欺騙自己了。
    心跳聲在耳膜裏鼓噪,一聲聲,清晰而劇烈,敲打著一個他不敢深想,卻又無法回避的事實。
    有些東西,真的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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