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塵封的信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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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言的手好似脫力般,書裏的照片四下散落,紛紛揚揚,像春日的柳絮般飄緲。
    在那!
    一抹亮麗的紅色映入眼簾,意外掉落在書的側旁,與墨綠色的書封相襯,顯得格外惹眼。
    身形生硬的彎下腰,如同年久失修的機械組織零件,伴隨著動作傳出“吱呀呀”的響聲,逐漸喪失感官。
    照片裏的女人笑容燦爛,與身側的男人並肩而行,充滿幸福與歡愉的氛圍溢出相紙。
    手下的力道收緊,照片覆著的膜邊角顯出折痕。
    “陳言,你在幹什麼?叫你半天了,一句話都沒回應。”
    蘇盡抱怨的站在門口,手上的水順勢滴落,突然抬起,彈了陳言一臉水。
    “快下來看看,高壓鍋裏還要不要加水。”
    “行。”
    陳言自然地將照片收回,悄然放進衣兜,另一隻手打掩護的抽出張紙遞過去。
    “擦擦,別滴得到處都是,滑倒了怎麼辦。”
    一說教,蘇盡就裝作沒聽見,東張西望的,視線落在陽台上,看見一地的照片,驚呼:“陳言,你還說我,照片全掉地上也不撿。”
    說著,繞過擋住去路的陳言,走到陽台。
    好不容易抓住他一點的過失,蘇盡恨不得掛個牌子在脖子上,平日裏都是被批評的份,現在硬是要好好表現。
    “被我逮到了吧,看看,平時說我亂放東西,現在你還不是這樣……”
    興致高昂的語調戛然而止,歡快的腳步變得穩當,眼裏滑過的一絲震驚轉瞬即逝,蘇盡蹲下身開始撿照片。
    “你快去煮板栗,我下午還想吃板栗燉雞。”
    反觀陳言,手心不知不覺冒出虛汗,聞言也不多說,故作冷靜的下樓。
    誰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反常。
    陳言跑到一樓廚房,租的房子有兩層樓,20年的租期足以讓蘇盡費心思打扮它。
    處處都是兩人共同商量打造完成,兩人熟知家的每個角落,致使陳言不知道該藏在哪裏。
    不應該給蘇盡看,也不想給蘇盡看。
    自私的陳言不想讓蘇盡再看見這個女人,即使她沒有任何過錯,更是最深的受害者。
    可她的出現是在將蘇盡的童年剝開展露在烈日下,痛苦煩悶。
    但誰也沒有替別人選擇的權力,陳言惡劣的,想要銷毀照片的心思腹死胎中。
    最終照片呆在衣兜裏,陳言打開水龍頭煮板栗。
    水聲嘩嘩地流逝,牆麵抵擋住它的哀叫,長久湍急的傳入書房。
    蘇盡拾起一張張照片,順著記憶裏拍攝的時間一張張放回書裏。
    隻照片太多,大部分是**或無意間留下的,蘇盡早記不清了,按著臉來分辨大約是幾歲,插在相鄰年歲中間。
    耗費大半時間的成果讓蘇盡很滿意,又放下書從側麵拿出個信封。
    這是在躺椅下方撿到的,蘇盡靠近陽台便發現了它。
    熟悉的字跡帶著過往的痕跡呈現在麵前,它掉落在不起眼的地方,偏偏蘇盡一眼望見了。
    信封外側正規的貼著郵票寫著收件人,具有儀式感的字體如同十幾年前高大身影。
    收件人上赫然寫著蘇盡,收件地址是大哥的房子,看來是沒打算寄出去。
    撕開信紙,看見白色的信件紙時,沒有激動,沒有傷感,隻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大哥竟然離開了15年,以前的朋友們都沒再見過麵。
    信的內容簡短,幹練,簡潔的十幾段文字裏短暫的訴說以後的安排,並且道明了寫信的原由。
    剛查出癌症的大哥才二十八歲,已經是晚期,醫生說可能是家族遺傳,讓人好好享受剩下的時間。
    大哥唯一放不下的是蘇盡,彼時的他才15歲,遣散眾多兄弟後,便開始盤算小孩的去處。
    可還沒有著落,就因為眾人不滿引起了衝突,與別家大打出手,大哥不得不去鎮場子,可一去不複返。
    信的末尾提到位女人,他找到了蘇盡的母親,她很幸福,容不得別人打破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當晚回了家,綜合內容與寫信日期,蘇盡找到了一張日期相同的照片。
    昏暗的房間,唯一的光源是中間點燃著的藍色蠟燭,漂亮的蛋糕前是張初露俊氣的臉龐,眼睛映出的光亮顯出幾分稚氣。
    15字樣的擺件鑲嵌著花邊,暗淡的燭火下有幾張模糊不清的臉。
    蘇盡想起來了,15歲生日那天,大哥一整天沒在家,蘇盡在學校等了他一天的電話,卻直到晚自習下也沒有打來
    原本以為就這樣不了了之,可剛踏出校門,就看見早早等在圍欄邊的大哥。
    蘇盡高興地薅了薅頭發,帶著50米衝刺的架勢,跑到門衛室,期間還嘚瑟的回頭看,生怕別人不知道有人接他。
    蘇盡簽完離校單逃脫學校,門外的二哥和三哥、四哥已經等的不耐煩,當頭給了一巴掌,拍的蘇盡背疼。
    當晚回家玩得盡興,但苦了收拾爛攤子的大哥,罵罵咧咧到淩晨兩點才休息。
    記憶中道而止,陳言敲了敲門,說板栗煮好了,要不要下來嚐嚐?
    麻亂的心被扯撕開,絲絲縷縷的融進折疊的信紙。
    幼年想過很多,蘇盡在一遍遍猜想與假設中渴望得到他們的關懷,一次次質問與怨訴他們的冷漠拋棄,無數次詛罵那個男人該死。
    隨著時間流逝,回想的次數減少,蘇盡以為自己完全釋懷。
    可它像是蜷著身子的長蟲,一旦過得舒坦,就會伸直軀體蠕動爬行,留下一串黏滑膩膩的痕跡。
    直到現在,卻無所謂了,怨、悔、恨都是增加在自己的愁苦,以往的一切也埋怨不了誰。
    書放回原處,好似從沒有打開過。
    “這麼快就熟了?我以為要一兩個小時。”
    “高壓鍋煮得快,快來嚐嚐。”
    陳言端著個小盤子,裏麵裝著幾粒剝好的板栗,一股清香味聞得真切。
    “你吃栗子雞容易上火,所以晚上睡覺前,要喝點茶祛祛火氣,不要再偷偷倒掉。”
    蘇盡挑了顆大的,還沒吃進嘴就搖頭。
    “那茶苦得很,大不了我多吃點菜,反正我不喝。”
    “那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作為討厭蔬菜的資深肉食主義,蘇盡完全就是拚了。
    這讓陳言不得不再次反思自己的味覺,對於自己剛好的茶,在蘇盡那就是上刑。
    偏偏蘇盡特別容易上火,牙齦腫大就是最大的標誌,嚴重的話會牽連牙神經,牙齒會疼上幾天,知道下火。
    板栗一顆吃下去就停不下嘴,連吃幾個,才撚起一顆喂進陳言嘴裏,妄圖堵住念叨。
    “換個茶,我找療養院的周大爺要的單子,蔡阿姨也要了張,我試了試,覺得都挺好的,不苦,喝這個可以吧?”
    陳言領著人下樓,倒了杯花茶給他。
    蘇盡半信半疑地湊到鼻前聞了聞,氣味還行,但遲遲不肯下嘴。
    上次喝枇杷糖水祛寒,陳言喝下去後說挺甜的,誰知道蘇盡一喝,一股怪味直衝天靈蓋,類似事件不止三四次,蘇盡發誓再也不信他。
    “不騙我?”眯著眼打量陳言。
    “絕對不騙!”堅定地保證聲後是期許地目光。
    在巨大的期待中,蘇盡視死如歸的仰頭,拿出了喝酒的氣勢,卻隻是偷偷抿了一口。
    沒有苦味,沒有怪味,驚訝的再喝一口,不甜不膩適合當果茶喝。
    “還真挑對了,比以前的好喝的多。”
    剝的板栗,一小半堆在蘇盡的小碗裏,一半留著燉雞。
    板栗飽腹,蘇盡邊吃邊喂給陳言,吃的半飽就開始邊剝邊喂,似乎找到了點投喂的樂趣,一顆接一顆地喂。
    “好了,不要一下吃太多,晚飯還有一兩個小時,去休息會。”陳言端著要板栗進廚房,臨走前將遙控器放在他麵前。
    動物世界的經典解說聲帶著醇厚的尾音,蘇盡聽得犯困漸漸,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開火架上鍋,確保好時間,才走出廚房,前後不足十分鍾。
    悄聲拿過旁邊的毯子蓋在人身上,把聲音調小,走上書房。
    陳言在躺椅邊沒找到,焦急的返回書架,看見那本厚綠書被放在原處,掏出兜裏的照片放書中。
    一邊認為是蘇盡的東西,應該他本人處理,所以沒有破壞,但另一邊想的卻是不能撕毀,那把他藏起來就不用再看見。
    這些混雜著不同畫麵的照片不該出現,卻又該出現。
    人總是個矛盾體,每件事的決擇都是相反的,是與否,甚至有與無。
    手中的書像是塊千斤重的石疙瘩,想清楚處理辦法後,如同除去心頭大患。
    陳言知道,蘇盡是不會再翻看的。
    如果蘇盡感興趣,興許會在拿到後開始拍照記錄或是用相框裱好,決不會看完後隨意放置。
    放任不管的態度何嚐不是釋懷。
    陳言不得不承認,人總是會斤斤計較,現在的自己就想把它藏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那位女士是受害者,享有忘記和重新生活的權利,唯獨是最無辜的蘇盡,在重新生活後,更不能打破這份恬靜。
    手上沾上灰塵,書被放置在最裏側的角落,武斷的判定它會不再見到光亮。
    陳言心滿意足地歸整好書架,下樓查看高壓鍋。
    電磁爐已經停止工作,還遺留下呲呲作響的聲音,濃鬱的香氣飄散,整個廚房都是香甜的板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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