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土插上電源，手忙腳亂地重啟電腦，心髒跳得跟揣了隻兔子似的。他一邊祈禱著剛才的提交成功了，一邊咒罵著這破筆記本關鍵時刻掉鏈子。
    屏幕亮起，他第一時間撲到電腦前，瘋狂刷新作者後台。
    【通知：您的小說《逆天狂尊（修改版）》第1-3章審核結果：駁回】
    冰冷的提示像一盆冰水，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他顫抖著點開詳情，看到那條比上次還短的駁回意見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核、心、問、題、未、見、改、善？”
    “新、增、邏、輯、硬、傷、與、語、病？”
    “敷、衍？誠、意、不、足？”
    林小土一字一頓地念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他花了幾個小時，嘔心瀝血（自認為）修改出來的東西，在對方眼裏竟然成了敷衍和退步？
    一股邪火直衝腦門，燒得他理智全無。
    “判官！我跟你拚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泡麵桶都震得跳了一下。直接對罵？後台沒這功能。申訴？人家根本不看。群裏哭訴？除了收獲一堆“哈哈哈”和“節哀”似乎也沒啥用。
    怎麼辦？
    林小土喘著粗氣，眼睛在電腦屏幕上亂瞟，忽然，他注意到了作者後台一個不起眼的功能——【聯係客服/建議】。
    一個絕（作）妙（死）的計劃瞬間在他腦子裏成型。
    “判官不是油鹽不進嗎？好！我換個身份！我偽裝成什麼都不懂的萌新作者去接近他，套近乎，捧殺他！等他放鬆警惕，我再不經意地替”土豆燉蒼穹”美言幾句，說不定就能套出他到底看我不順眼在哪裏，或者讓他高抬貴手！”
    林小土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居然能想出如此迂回曲折、深謀遠慮的妙計。
    說幹就幹！他立刻重新注冊了一個全新的郵箱，然後小心翼翼地在網站注冊了一個新作者賬號。取筆名的時候，他絞盡腦汁，試圖營造一種人畜無害、天真懵懂的感覺。
    “就叫……”愛碼字的小白”吧！”他對自己這個清新脫俗又略帶卑微的筆名十分滿意。
    接著，他打開一個空白文檔，開始構思如何寫出一篇能完美詮釋“小白”身份的站內信。既要顯得真誠好學，又要暗藏拍馬屁的機鋒，還要不露痕跡地把話題引向“判官”的審核標準，最後再圖窮匕見……不對，是委婉求情。
    他刪刪改改，斟字酌句，比寫小說大綱還認真：
    “尊敬的判官編輯老師您好：
    冒昧打擾！我是剛剛入駐網站的新人作者”愛碼字的小白”，對您的大名早有耳聞，聽說您是業內最專業、最嚴謹、最負責任的編輯（此處應有三十二個讚）！我對寫作充滿了熱情，但實在是才疏學淺，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非常渴望能得到您的指點（星星眼）！”
    寫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思考如何自然過渡。
    “比如，我今天在作者論壇看到一位叫”土豆燉蒼穹”的作者在哭訴，說他的稿子被您駁回了，理由是邏輯和人物問題。我看了他的片段（當然我沒全看，怕被帶歪），感覺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看？當然，我的眼光肯定沒法跟您比，所以特別好奇，像我們這種新人，到底要怎樣才能達到您的基本要求呢？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訣竅或者絕對不能踩的雷區呢？（單純求教臉）”
    他反複讀了幾遍，覺得語氣夠小白，馬屁拍得夠隱蔽，問題也提得恰到好處。完美！
    他懷著一種即將深入敵後、執行秘密任務的激動心情，鄭重地點擊了發送。然後開始幻想“判官”收到一封如此真誠的萌新來信，會不會稍微流露出一點人性化的反應。
    ……
    穆燁處理完一批新的投稿，正準備休息片刻，鼠標劃過，恰好點開了“其他聯係”列表裏一封新的站內信。
    發信人：愛碼字的小白。
    標題：寫給判官老師的請教信~
    穆燁的目光在發信人ID上停留了零點五秒，又掃了一眼那刻意賣萌的標題和開頭無比熟悉的吹捧句式，金絲眼鏡後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甚至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這種試圖通過攀關係、套近乎來蒙混過關的作者，他見得多了。隻是這個，演技尤其拙劣。
    他甚至懶得細讀那長篇大論的“真誠”請教，目光直接落在了信件的核心段落——那個關於“土豆燉蒼穹”的“偶然”提及和“單純”求教上。
    嗬。
    穆燁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這欲蓋彌彰的味道，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連寫作風格和那股子蠢呼呼的勁頭都一模一樣。注冊個小號就來刺探軍情？這“土豆”是寫小說把腦子寫壞了嗎？
    他幾乎能想象出網絡那頭，那個家夥抓耳撓腮、自以為得計的模樣。
    無聊。
    穆燁甚至懶得生氣，隻覺得可笑。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回複簡潔得令人發指，直戳要害：
    【審核編輯-判官】回複【愛碼字的小白】：
    本站禁止作者私下聯係審核編輯打探審核標準或為他人說情。
    “土豆燉蒼穹”稿件問題，以係統審核意見為準。其寫作能力與態度均存在嚴重缺陷，不建議你學習或借鑒。
    建議新人作者將精力用於提升自身水平，而非鑽營取巧。
    此號再犯，永久禁言。
    回複完畢，點擊發送。順手將“愛碼字的小白”賬號添加了一個備注：“土豆的小號，蠢”。
    整個過程耗時不到三十秒。
    然後，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關掉了站內信窗口，點開了下一篇待審核稿件。那效率，那冷漠，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試圖在他麵前耍心眼的蒼蠅。
    ……
    林小土還在為自己天才的計劃暗自得意，不斷刷新著新注冊的站內信頁麵，期待著“判官”被他的真誠打動，回一封長篇大論的指導心得。
    “叮咚！”
    一聲清脆的係統提示音響起！
    “來了！”林小土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迫不及待地點開。
    然後，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四條回複，條條如刀，刀刀見血。尤其是最後那句“此號再犯，永久禁言”，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嚴，瞬間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那穿透屏幕的、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被……被識破了？
    秒速識破？！
    連掙紮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林小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緊接著又變得慘白。羞恥、憤怒、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他胸腔裏翻滾，最後化作一聲哀嚎。
    “啊——！！判官你不是人——！！”
    他“砰”地一聲把腦袋砸在鍵盤上，發出一連串毫無意義的亂碼。
    社會性死亡，莫過於此。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精心打扮準備去表演的小醜，剛上台就被人扒了個精光，還被觀眾席上的判官用激光筆指著鼻子說：“快看，這個傻子還想騙我。”
    完了，這條路也徹底堵死了。還差點搭上一個小號。
    林小土癱在椅子上，生無可戀。
    難道真的像群友說的，隻能繞道走了？或者……去研究一下那個什麼“線上作者交流會”？
    他瞥了一眼群裏前幾天發的活動通知，心裏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或許……換個思路，去聽聽別的編輯怎麼說？或者……能碰到其他也被判官“虐”過的難兄難弟，一起抱團吐槽一下？
    總比在這裏單方麵被虐強。
    他默默地把“線上作者交流會”的鏈接，加入了收藏夾。

    作者閑話：

    依舊夢到什麼寫什麼